陳沖笑著還禮,一名學子還問候道:“老師,我聽聞文範先生病逝未久,老師因故休沐回鄉,怎麼回來得如此之快?”

陳沖隨即正色回道:“家祖病逝,震動四海,會葬之人已多,不差衝一人。更何況盡孝不需靈前,如今國家多難,你我之責,此番我回雒陽,正是要自請外任,恐怕再無多少時間傳道授業,你們可不要鬆懈啊。”

學子們面色各異,面面相覷片刻後,集體頷首應是,陳沖別過他們,將兩匹馬拴在馬廊,便向院內呼道:“阿琰!阿琰!我回來了。”

魏延正奇怪,偌大一個院子,竟沒看見一個蒼頭奴婢,卻見廂房間匆匆走出一名女子。見她發作燕尾圓髻,腰縛三邊繡夾裙,足下青花躡絲履,面如曉月,唇若含朱,指似青蔥,看來美不勝收。

那女子見他微微一愣,而後行禮致意,隨後對陳沖嗔怪道:“庭堅,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急?是不是又和阿伯阿父取鬧了?”

陳沖撓頭說道:“阿琰,我向來講道理,除了和你取鬧,我還和誰取鬧過?”隨即抓過女子纖手,捂住自己肚子道:“阿琰,我今天和文長趕了一天的路,腹中還空空如也,你趕緊做兩碗麥飯,我先和文長墊墊。”

他看到魏延在這種情景下有些手足無措,又鄭重道:“阿琰,這位是義陽魏文長,是玄德的手足,自然也是我的手足。文長,這是內子,你叫嫂嫂就好了,她剛嫁我時,十指不沾陽春水,而後洗手作羹湯,如今已有數載,保證你吃過一次,沒齒難忘。”

這般公然調笑,蔡琰頰飛雙霞,但在外人面前又不好發作,連忙抽回了手,美目瞪了陳沖一眼,隨即低首道:“那你先去把書房收拾下,讓文長在那裡休息。”而後又匆匆走回廚房。

陳沖拍了拍魏延,笑道:“文長,跟我走,我給你薰陶一下書香之氣。”魏延這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陳君,你官至比六百石,怎麼還用嫂嫂下廚,你家沒有蒼頭僕婦嗎?”

陳沖背起兩人的行李,給魏延帶路,笑道:“文長,有些事,沒必要交給別人去做,特別是自己能做的,君不聞,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何況,我也不喜歡使喚別人,也沒有人喜歡被使喚的。”

魏延聽到這些話,有些暈乎乎的,他此時年紀還輕,還未見過太多人間冷暖,但也能感受道陳沖話中的沉重,只是這不能完全解決他的疑惑,他又問道:“陳君,我看你府裡還有兩進大院,隨便給我安排一間廂房便是了,何必搬到書房?”

這個問題讓陳沖稍顯澀言,他吞吐了一會,只能尷尬答道:“文長,這不是我小氣,只是我剛來這裡時,覺得這個府邸如此寬闊,就我和阿琰兩個人住,頗為奢侈,收拾也收拾不來,便接濟了一些太學裡的寒族子弟,讓他們住在這裡,除去剛剛出去的元直、廣元三人,還有四十來個太學生,全都擠在這裡,結果忘留下客房了,你就將就將就吧。”

說到這裡,不意魏延忽而問道:“陳君,你這一身學識道理,都是書中學到的嗎?”

“有些是,有些不是。文長,有些道理是書上學不到的,有些道理也只能從書上才能學到。”陳沖進門徑直把角落的床榻理了一理,答道:“只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缺一不可,如真有人既讀過了,也走過了,文長,那他說不得要比我強得多。”

魏延繼而問道:“那陳君能教我讀書嗎?”

陳沖一愣神,忽而開懷大笑,彷彿生平幸事,他拉住魏延的手做到床榻上,把行李丟到角落的床榻上,欣然道:“文長,既然你有此念,我怎會不盡心盡力?”

他當即從書房中翻找書籍,篩選之後,給魏延包上厚厚一摞,笑道:“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我,但我希望你問我之前,先問你自己,然後自己先答。如此,你才能增益進步,成為國家棟梁。”

談笑間,蔡琰煮好了麥飯,為兩人端了過來,陳沖如同餓虎出籠般,將飯食一掃而光,又問蔡琰道:“阿琰,我走這幾天,元常有沒有來找過我。”

蔡琰在旁一邊為陳沖整理衣物,一邊答道:“元常前日來過,說朝事危急,要你回來當日便去找他,不過今日常朝,朝會還未散去,元常應當還未歸家,你等會再去吧。”

陳沖陡然變色,將飯碗放在一旁,不由得喃喃自語道:“袁本初動作來得這樣快?”

他隨即整頓衣冠,對蔡琰道:“阿琰,如今都快要申時了,酉時元常便當回府,時間雖夠用,卻也不早了,以防意外,我還是先去元常府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