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之前,蘇徹澄澈心神,將精神與此方天地融於一處。

陰山洞冥寶籙的法力化作無數細絲,將此地的鬼物彼此之間盡數連為一體。

此刻,蘇徹彷彿感受到了此地的無量鬼物皆與自己無二無別。

每一個都是由自己法力“點化”而成,若說來路,一個個皆是蘇徹法力變化的幻象,然而一個個卻又真實無比。

這種真實不僅僅體現在形象上,老翁臉面上的咒文,鬼母眼眸中的淒厲,牛首惡鬼嘴角的猙獰與暴戾……

跟體現在同這一方天地的“互動”上。

眼前的這些惡鬼不僅鬼氣森然,而且可以藉由蘇徹的法力做一些自我的變化。

比如某位老翁手上把玩的鬼火,仔細觀瞧能夠看出來一些九幽焚神陰火的底子,鬼母淒厲的咒音則暗合紂絕陰天秘籙中某些驚魂擾魄的法門,而牛首惡鬼則與大威德明王外道練法中的某些妙旨相同。

甚至周圍被蘇徹以神通法力喚醒的陰氣之中,依稀還能看到雙頭鬼將、八百軍魂的影子。

為什麼有這樣的變化,蘇徹一時也想不清楚其中的緣由,或許是因為統攝這路陣法運轉的根基正是自家苦心修成的陰山洞冥寶籙。

所以陣法之中自然也有很深的蘇徹印記。

更加玄妙的是,蘇徹能夠感受到此刻大地深處,乃至山陰縣的一磚一瓦,都在跟自己呼應,似乎有一絲絲精純的陰氣自地底深處湧出,漸漸同自家的法力融在了一處。

如果還需要怎麼比喻的話,蘇徹感覺到所謂的陣法就像是一根槓桿,借用自己的一點法力,撬動天地之間的元氣隨之而動,從而產生百倍,乃至千倍的力量。

而充當那根槓桿的則是來自法則的力量,正是這法則約束著蘋果下落,大地自旋,火焰如何升騰,月光如何照徹。

將這天地之法化為己用,在自己的意志與力量之下扭曲,或許也是天人變化的一種最直接的呈現。

玉宸抬起頭望向天空,此刻的山陰縣已然有了鬼國的光景,不過他周身武道罡氣化為光輝,形成了一道一切鬼物完全隔絕的障壁。

他不是懦夫,白鹿洞內當然不全是寧在直中舍,不在曲中求的剛烈之輩,但絕對沒有懦夫。更不會有懦夫能夠將武儒之法演練到他如今的層次。

武儒第五品的修為是做不得假的。正如佛門與玄門要磨鍊心性,武儒除了苦功之外,對於心性的要求甚至更高。

所謂“至聖成仁,亞聖取義,為其義盡,所以仁至。”,殺身成仁的剛烈氣質原本就是武儒們繞不過去的一環,至少過去是如此。

但是玉宸並非是純粹的莽夫,武儒的道理之中依舊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說法,如今將自己莫名的身處險地,已經是他計謀不足。所以玉宸也有自己的應對方法。

守。

退後一步。

玉宸以不動心掌催動道義光明絕,將道義光明絕的浩然罡氣與不動心印的元純守勢化為一處,在這璀璨的光盾之內,是一切外法斷絕的絕地。

他不需要著急,眼前的佈置最大可能出自蘇徹之手。

而玉宸知道,那位主持了慈州前後事情的蘇三公子,緹騎的未來之星,不過是個五品還丹。

還只是個未曾凝就還丹,緊緊是定鼎樞機的還丹。

這樣的人即便手段再多,在百尺天涯面前,也只有敗亡一途。

沒有人比玉宸更懂得步虛二字的分量。

步虛是邁向長生的最後一道關口,在這個關口上,修行人開始真切的體驗到了天人九法之中的變化,並且將其中的一些真正納為己用。

這是修行人向著長生仙真邁步的最後一步,也是距離仙真人物只差一層的層次。

在這個層次上,僅僅是對法則的掌握,就足以讓步虛高手對普通的還丹產生碾壓式的效果。

因為步虛高手已經可以藉由掌握的法則形成獨有的界域,而在其界域之內,他便是可以將種種法則挫扁捏圓的真仙。

要你生,你不會死。要你死,伱如何生?

現在露面的這幾個金丹,絕對不會是百尺天涯的對手。

所以玉宸決定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