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卿月心中,憐挲無疑是被眾星捧月長大的。卿月初到九重天,在宴席上看見她時,她眼底的傲氣與鋒芒便是與生俱來的,是寵愛與環境給了她驕縱的底氣。

無論任何時候,憐挲都身著華服,小臉上盡是春風得意。偶爾咬牙切齒,卻也帶著勢在必得的狠戾,這是她刻在骨子裡的脾性,多半隨了天后微虛。

憐挲處處針對卿月,卿月從不覺得她有什麼恨不得以的動機,除了分走天帝陛下一半的疼惜,以及重黎的青睞,其餘的卿月實在想不到了。

新婚前夕,憐挲的忽然到訪也是卿月的始料未及,她方才的幾句話更是令卿月忘了的思考。

據卿月的所聞所見,她自然不會相信憐挲的話。

憐挲的素裝使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寡淡,眸無波瀾,卻溢滿了眼淚,宛若一灘死水。

「不相信吧?呵呵……開始我也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不知何時,桌面上已經擺了一壺酒。憐挲學著那些散仙的模樣,仰頭便是一杯下肚,苦澀與辛辣灌滿了胸腔,她的熱淚再一次湧出來。

「……公主,請不要這樣。」她的表現令卿月手足無措,趕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憐挲悽笑:「大家都以為我是九天翱翔的鳳,但更能證明我身上沒有父帝血脈的事實是,我的真身,其實是一隻黑鷺。」說罷,抬頭又是一飲而盡。

卿月驚了,她搖了搖頭,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這可不能隨便開玩笑啊,卿月急忙道:「公主醉了,我讓仙娥送你回去。」

「不!你坐下!」

憐挲好像真的醉了似的,一張俏臉也變得紅撲撲,她拉住卿月的衣袖,卯足了勁,硬是將卿月按回原處坐下。卿月有些頭疼,就知道憐挲沒安好心,眼看就是她最重要的日子了,這個時候憐挲胡鬧一場,可千萬不要耽誤了明日的流程才是啊。

她眯著眼睛,似乎看出卿月心中擔憂。

憐挲笑了笑,聲音軟糯:「你放心,本公主一會兒就走,不會多煩你。」

「我只是……只是心裡難受……」憐挲的語氣嬌軟,還帶著些撒嬌的意味。

卿月終於心軟,不管她是有心還是存心,她或許是真的心痛。

仔細想來,憐挲也沒有對卿月做什麼實質性傷害她的事,憐挲只是囂張跋扈一些,說話尖銳刻薄一些,換一種角度看,也挺可愛的。

卿月靜靜看著她,有些無奈,也有些悵然。

「我與祝融神尊無緣。卿月,這杯酒敬你,本公主希望你幸福。」憐挲為卿月斟了一杯,雙手遞過去。

「啊這……公主的心意我領了,酒還是不喝吧。」

但看著憐挲那雙無辜又真誠的雙眼,卿月雖然嘴上拒絕,身體卻不由自主接了過來。

重黎囑咐過她的話,這一刻都拋在了腦後。

清酒下肚,卿月乾咳一聲心想,酒這個東西,果然還是不適合她。

長夜無銀,皓月當空。兩滴甘露從頭頂的枝葉上滑落,悄無聲息滴在卿月的發燒,順著縫隙滾在她的額頭,卿月空惹一陣涼意,打了個寒顫。

她只覺得眼前的景象晃了晃。

此時已是定昏,圓桌上趴著一個少女,對面的公主抬起鳳眸,犀利而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