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

宮內宮外都堆滿了火神與水神送來的聘禮,天帝格外重視,依照人間與天界的成婚流程,三書六禮一樣不少。

新釀酒,旋裁衣,正是昏男嫁女時。卿月與白華皆效仿公主禮儀出嫁,雖說只是換了個地方住,但四方之天比九重天還要清嚴,應當格外隆重才是。

明日便是良辰吉日了,紫陌風光好,繡閣綺羅香。待嫁的兩位新娘也被分開了,卿月還留在華清宮,白華則被移到了廣寒宮偏殿靜候,這原是天帝的美意,從哪裡開始便從哪裡步入新的殿堂。而卿月則早早便祭拜了嫦娥,她想,若是嫦娥還在,也定會為自己開心。

卿月倚靠在長窗前,沒了平日裡白華在身邊嘰嘰喳喳的聲音,殿內格外寂靜,風吹過的聲音也清清楚楚。此刻,卿月的內心既激動又緊張,她忍不住在腦海裡幻想明日的場面,定是觥籌交錯,酒香四溢,熱鬧非凡。

為什麼婚禮前三日不能見新郎呢?不然卿月是要時時刻刻黏在重黎身邊的,與他分享自己的心事,共享來之不易的幸福。

想著想著,卿月起身在殿內走來走去。嬌嬌傾國色,緩緩步生蓮,儀態是最重要的,卿月趁著閒暇之餘,緊忙練習起來。不知道白華有沒有放在心上,她平日裡蹦蹦跳跳的,明日是無論如何也要做一次淑女了。

漸漸地,日頭滑落,星河驟升。時辰慢慢過去,此夜註定難眠,卿月盯著書案上疊放整齊的婚服發呆,她終於體會到書裡表述的相思疾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日不曾與重黎說話,不曾聞著他身上的香氣,卿月思之如狂,卻偏偏有這新人不準見面的規矩。

他們兩對兒,是佳偶天成,終成眷屬。

卿月面龐掛著淺笑,披著繁星夜色,獨自一人來到華清宮外的瘦亭中閒坐,打磨時光。她倚欄望月,月色皎潔無瑕,四周靜謐,芬芳出塵繞耳畔,好久沒有這般靜靜展望未來了。

月是如此遙遠,人亦是相隔甚遠。卿月每每望月,便能想起嫦娥在人間時的光景,成為神仙是每個人類心中的遐想,卻不想也有例外,那少數人只想平淡蹉跎一生。

女子的一生,出生至及笄,再遇良人相戀,最終喜結金緣。這步驟是一樣也少不得,是幸福的過程,但嫦娥被鎖在九重天,她的后羿至此天人永隔,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卿月掩面傷感起來,她閉上眼,眼角微微溼潤。

待嫁的少女,若能得親孃的祝福,才算圓滿。

……

洛水一帶,這本該是桃源仙境一般的地方,眨眼間卻變成火光四起的荒原。

四周人群熙攘,圍著架起的中央火堆,火苗沖天,猶如一隻即將衝破天際的惡鬼。

重黎身著黑色的長袍,上面繡著兩隻栩栩如生的蛟龍,他面色清冷,雙眼射寒光。身後如漩渦一般升起颶風,吹得業火亂竄,半邊天被照耀的紅彤彤,重黎站得筆直,手中不知何時握著長劍。

他的氣質高人一等,威懾力渾然天成,圍觀的人群私下交頭接耳,卻不敢公然議論紛紛。有老者深眉緊皺,在重黎面前屈膝,直言:「大人,請秉公執法。」

這才看清,那高高的火堆之上,還架著一個曼妙的身影。

火苗雖還沒有蔓延至身體,卻被煙霧遮掩,難以看清她的臉,只見繚繞之中,隨風而起的黑色長髮。

「此事蹊蹺,女媧娘娘自會分辨。」重黎終於開口了。

老者不依不饒,雙眼陰鷙,那裡寫滿了慾望與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