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很遠,也看得很清。各府各家的來往,其實更多是從內宅開始聯絡的。官場交際、利益交際,是以門楣官職為基礎,內宅奶奶之間為纖繩紐帶。

兩家的奶奶之間要不和,兩家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些事兒,鶯兒這樣一個丫鬟又哪裡能懂。

薛寶釵幽幽道:“可惜林家怎麼就沒個哥兒,不然幫她了結心願,又哪是難事。”

她還嫌黛玉沒個哥哥弟弟將來給寧國府做幫手了。

又想著能夠進入女人心裡的男人,總會被女人記上許久。甚至就算男人的後人,也會被女人寬待。

可偏偏像薛寶釵她自己這樣,就算被蓉哥兒多次進過身體的,在她心裡也僅此而已。雖會為蓉哥兒著想,為寧國府著想,說到底更多的是為她自己著想為薛家著想。

所以鶯兒所說的清淨,在看她看來實在可笑。

她薛寶釵還能吃黛玉的醋?頂多偶爾醋醋王熙鳳罷。她從不去想蓉哥兒要如何待自己,只計算著自己能得到什麼,薛家能得到什麼。

要說喜歡,她也喜歡蓉哥兒,是有好感的。與蓉哥兒在一起時,也是歡樂的,快樂帶著羞臊渾身發燙的。

但薛寶釵深知,生活不僅只有男女情愛,更不是友情有愛就有一切。

寶釵暗想著,自己可以將裡裡外外的一切交給蓉哥兒,但也是有條件的。這些條件可以是男人的官途與上進心,就可以是能給薛家帶來利益好處,可以是能讓自己或自己子孫得到什麼。

如果像寶玉那樣每日只會高樂的富貴閒人,她是萬般瞧不上的。除非哪日裡,天降聖恩給封公賜爵,能讓她不需努力也能授個誥命夫人。

她的心裡一直很清楚,雖然陰差陽錯和蓉哥兒走到這一步,但內心的目標從來沒變過。

寶釵輕輕嘆一聲,“快備熱茶罷。”

見鶯兒過去準備,又喚一聲。

“往隔壁去叫……罷了。”說著,薛寶釵又擺了擺手,搖頭道:“一門兩侯的史家……罷了。先備茶,不管她了。”

果不其然,這裡才燒了水。

外面浩浩蕩蕩地來了一群人,蘅蕪苑外大傘小傘打著,從沒像今兒這般熱鬧。

正是蓉哥兒一干人等。

賈蓉打量這裡環境,只見池邊兩行垂柳,雜著桃杏,遮天蔽日,真無一些塵土。濛濛雨下的柳陰中又露出一個折帶朱欄板橋來,度過橋去,諸路可通。

見一所清涼瓦舍,一色水磨磚牆,清瓦花堵。

眾人撐傘步入門中,忽迎面突出插天一片玲瓏山石來,竟把裡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院中看不見花木全是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巔,或穿石隙,甚至垂簷繞柱,縈砌盤階。

整個院中山石,全被翠帶綠藤給遮覆。

濛濛雨下,藤葉被洗得乾乾靜靜。偶見幾多花兒藏在藤曼綠葉之間,倒不顯眼。只是雨天裡,竟葉能聞得淡淡異香。

賈蓉邊走邊瞧間,前面已有鶯兒過來。鶯兒只在人群裡掃了一眼,竟看著蓉哥兒身邊還跟著黛玉,臉色不由奇怪起來。

思忖著:小蓉大爺不在瀟湘館久待,怎麼還把林姑娘帶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