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什麼?”李紈強裝鎮定問道。

“宮裁。”

“你家就這樣教你沒規矩的?下次定要好生與珍大嫂子說說。”李紈聽得蓉哥兒喚她名字,一顆心兒更跳動利害。手指即便被握著,也不免僵硬起來。再見蓉哥兒神情,知道他要說那日事情,忙心虛道:“你是夢還沒醒麼?”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談。”蓉哥兒忽然笑了,還忍不住在李紈手心劃拉兩下。又道:“蘭哥兒前程事是正經的,這個得聊。咱們的事,也要談談才行。”

“咱……我和你之間能有什麼事兒。”李紈緊張說道,語氣卻透著心虛。想著今兒又要吃虧了,自己怎就這麼糊塗,還真就跟了他到這邊來。

這叢綠堂裡又無人在,蓉哥兒要起什麼心思,自己哪能阻止得了。

“咱們之間真沒事?”蓉哥兒問一句。

李紈卻答不上來,臊紅著臉,哀求的語氣道:“蓉哥兒,莫要逼我了。”

逼?

我可沒逼。

蓉大爺道:“我只是想問清個緣由,省得不明不白的丟了幾萬萬的寶貝。還是丟了三次幾萬萬的寶貝。”

“不要再提了。”李紈的臉這時早紅成了蜜桃色,唉道:“全是一場誤會,蓉哥兒當是做了一場夢罷。”

當作一場夢?劉阮天台的桃源一夢?

蓉哥兒詫異看著這位珠大奶奶,這是傳說照進現實,還是文人美化的封建時代的一夜春情?

李紈被蓉哥兒看得羞臊,這卻是她能唯一選的說法。難道要和蓉哥兒交代日夜都夢見他,難道要和蓉哥兒悖禮忘俗一錯再錯?

不能,不能繼續錯下去?那本就是一場誤會,哪怕心裡再怎麼想見他,那怕再渴望,都只能留在夢裡不能跨入現實。

“蓉哥兒,全忘了罷。我壞了規矩,這輩子下了陰司祖宗都不會容我。再不能害了你的名聲,更不能害了家裡安平。”

李紈說著,不由悲從中來。她雖這麼和蓉哥兒說著,她自己又哪能忘得掉。平淡的生活裡,突闖進來的顏色和刺激是最難忘記的。這種記憶會深扎心底,就像大樹一般根深蒂固難以拔除。

說著怎麼還就流眼淚了。蓉哥兒最怕女人的淚,一時手足無措,慌忙地從身上尋來一絹兒為李紈擦淚。

“有什麼好哭頭。當是一場夢就一場夢罷,往後我不纏著你就是。”蓉哥兒撇嘴道。他就是想弄明白而已,如果兩人只當是什麼也沒發生過,這對他來說也是好的。不然,真要糾纏在一起,總有一天要爆出來。

不說西府的太太怎麼想,前面已經有了王熙鳳的例子,再來個李紈。要翻天的節奏啊。就算不管西府,他蓉大爺的後宅也不會安寧,王熙鳳那妮子可不是個吃素的。

鳳姐知了定省不了嘲諷李紈一番,然後府裡再鬧一番。

李紈到底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淚眼一出,一時就停不住了。在賈家兩府裡,她過慣了壓抑日子,一時宣洩就入水閘放水。

唉……

“宮裁,別哭了。”蓉哥兒嘆一聲,也不曉得該怎麼安撫。又覺總要做點什麼,輕輕攬住她,幫忙擦拭淚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夢也好,真也罷。我全聽你的。”

李宮裁聽得這一言,眼神更朦朧。多少年沒聽過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話語。竟有點像是找到了靠山,想把這年來心裡的委屈一股腦全傾訴了。

偏最近的一些委屈,卻又和這壞人有關。

她的心裡矛盾到了極點,糾結複雜。只感覺這強壯胸膛,忍不住靠上一靠。眼角的淚花卻半點不減,淚水愈發激烈宣洩。

流了好一陣淚,李紈終於靜下來。紅著臉抬頭起來,嗔蓉哥兒一聲,“還不把你手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