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到十月,薛家因有各鋪面夥計內有算年賬要回家的,少不得家裡治酒餞行。內有一個張德輝,自幼在薛蟠當鋪內攬總,家內也有了二三千金的過活,今歲也要回家,明春方來。

薛蟠心下忖度:“如今我捱了打正難見人,想著要躲避一年半載又沒處去躲。天天裝病,也不是常久法子。況且我長了這麼大,文不文武不武,雖說做買賣,究竟戥子、算盤從沒拿過,地土風俗、遠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點幾個本錢和張德輝逛一年來,賺錢也罷不賺錢也罷,且躲躲羞去。二則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呆霸王同家裡論了幾日,又有寶釵助力,倒也說服了薛姨媽。

這日裡,呆霸王請了璉二爺、寶二爺、小蓉大爺等,一來因此次遠行不知歲月,只拖了三人多照顧薛家母女。又同蓉哥兒說了寧國府與薛家水泥事情,只管讓妹子寶釵打理。

幾人倒也喝了一個晌午時間。

只是蓉哥兒回府後,便瞧小雀兒神情怪異,本也未曾多想。

卻聽小雀兒道:“奶奶今兒在天香樓打理,請大爺過去。”

蓉大爺稍意味深長瞧了小丫頭,也隨她過去。到了天香樓裡,卻未見著可卿。登了二樓雅閣,小雀兒再奉醒酒茶。

奉茶模樣亦是怪異的很。奈何蓉大爺迷糊瞧著外邊景色,也未看出小丫頭具體心思。

只款款喝了茶,坐等蓉大奶奶秦氏過來。

卻不知,今兒後晌時間蓉大奶奶被鳳姐兒邀進了倚霞閣裡,此時正在倚霞閣的夜景陽臺上說笑著。

倚霞閣的樓頂,突有丫鬟叫道:“大爺怎麼跑去天香樓了?

蓉大奶奶秦氏可卿並王氏熙鳳二人好奇從陽臺張望過去,確瞧得天香樓里正坐著的便是蓉大爺。王熙鳳蹙眉道:“小雀兒怎麼把他叫那邊去了。”

蓉大奶奶沉默瞧著那邊的人影,等屋子裡出現了小雀兒身影,蓉大奶奶秦氏方長長嘆了一口氣。勉強笑道:“咱們何必管他,愛來不來。”

王熙鳳素來是個敏感的,只聽了這語氣便知秦氏有事瞞著自己。她倒也沒說什麼,只管好奇望著天香樓裡的兩人要做什麼。

只見小雀兒奉茶給蓉大爺喝後不久,蓉大爺的酒勁不僅沒醒,反而更醉了。小丫鬟雀兒請了蓉大爺往涼榻上歇息,還貼心給大爺解了外面華服袍子。

王熙鳳輕笑一聲道:“你身邊的這個小丫鬟的手不太規矩啊。”

秦氏卻並不在意,只道:“莫看了,咱們繼續玩牌罷。”

王熙鳳含笑點點頭,正要回身走,卻還惦記多看了眼。不看不要緊,這一看,王熙鳳心底的火焰頓時燃起。咬牙罵道:“好個不要臉的小蹄子,平時你是如何教的,這樣的下賤丫鬟也留下身邊。”

她真是氣急了。

蓉大奶奶秦氏卻拉住王熙鳳,道:“她本是計算好的作大爺屋裡小妾,也沒算失規矩。”

王熙鳳哼道:“蓉哥兒還睡著沒醒了。豈容這樣放蕩的蹄子為禍?平兒、小紅快去天香樓將人提了來,今兒要好好省一省才作罷。”

蓉大奶奶急忙喝住,緊拉著王熙鳳道:“不必去了,大爺心底是知曉的。”

“睡著了,手兒都不動,豈是曉得的?”

“這……”蓉大奶奶卻不好解釋,只道:“咱們下樓罷,我也沒曾想到這妮子選了今日。菱兒往樓下走一遭,不要園子裡的丫鬟婆子靠近天香樓。”

“……”

王熙鳳再說不出話來。偏秦氏又不肯解釋,只得生著悶氣無處發洩。

到了傍晚掌燈時分,天香樓裡卻燈火不明。小雀兒整理了衣裳踉蹌出了樓,左右打量一眼,又側耳聽了聲音。見得附近沒人,雙手抹一把臉上淚痕悄悄尋了路徑,拿著蓉大爺牌子出了寧國府。

才出府沒多久,小雀兒便加快腳步往東面而去。那裡是最快出城的方向,只是身子上的不適卻讓她又不得不小心邁步。

“雀兒姑娘要往哪去?”

突然的一個聲音在昏暗的街道上響起,小雀兒被嚇了一跳。尋著身邊朝旁邊看去,才見得昏暗傍晚間街道上突然走出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