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明白了。所以,你是想‘感化’我?”程如雪說著,忽然直起了腰板,眼神中分明湧現出了一股戾氣,“鄭筱楓,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很好笑嗎?我告訴過你了,她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仇人,你連仇人都可以心軟,簡直是愚蠢至極!我跟你說明白,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要死,你也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償命,要麼永遠痛苦!”

董缺得默默地捂起了眼睛,有些不忍心再聽下去了。

鄭筱楓卻是出人意料地堅強,三年的摸爬滾打,似乎終於讓他練就了鐵石心腸。他沒有惱怒,沒有哭泣,沒有再去重複那些已經令他筋疲力盡的情緒,而是緩緩地蹲了下來,在程如雪的面前單膝跪地。

眼眶微紅,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誠摯。

“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讓她回來吧……除了要我死,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

程如雪愣了一下,旋即輕笑著湊上前,幾乎是貼在鄭筱楓的臉前說道:“很可惜,你排除了唯一一種可能,想要我不再恨,只有你死!”

鄭筱楓一時間低下了頭,雙拳緊握,牙關緊咬,為了不徹底絕望,他拼盡全力。

良久,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鄭筱楓將手伸進了口袋裡,拿出了那枚指北針。

“不管你是不是她,都一定還記得這個,是吧……”

程如雪這一瞬間臉色終於一變,呆滯地望著那指北針,難發一言。沒錯,她記得,她不可能忘,因為那是程笛留下的東西。

一股更為陰森的氣息猛然湧現,程如雪忽然陰惻惻地說:“你不配擁有它。”

“是的,我不配。”鄭筱楓沒有反駁。“把它給我!”程如雪伸手就要來奪。

然而鄭筱楓手一縮,也沒有將指北針交出來,兩個人一時間開始了凌厲地對視。

“你應該知道這枚指北針的意義。”鄭筱楓道,“它承載了對未來的憧憬…承載了一切美好的希望……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就應該明白,她不會允許哪怕一丁點仇恨令它蒙塵。她在把它交給我的時候對我說,‘願這指北針,能將你迷失了方向的心靈,重新帶向遠方’,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你想把它拿走,就把這句話一併收下。”

其餘幾個人一聽這話,心頭頓時為之一振,心說鄭筱楓終於也給程如雪出了一道難題,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許期望。可是,令人失望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程如雪沉默了片刻,居然又放下了手,看起來對那指北針又沒什麼興趣了。

她的表情一時間有些詭譎,和鄭筱楓拉開了距離,話鋒一轉道:“其實白天的時候,我是可以躲得開的,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麼傻,會衝過來救我。可惜了,他們的子彈太慢了,沒能直接把你打死。”

語出驚人。

此話一出,鄭筱楓的眼皮猛地一跳,握著指北針的手瞬間緊攥了起來,甚至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原本已經被他“放下”的仇恨,一時間竟又控制不住地快要翻湧出來了。

徐青雲見狀趕緊走了過來,站到了兩人中間,輕拍了一下鄭筱楓道:“半個小時到了,該走了。”

徐青雲明白,談話已經繼續不下去了,所有人也都清楚,實際上距離半個小時還有好幾分鐘。

但徐青雲沒管,拉著鄭筱楓就緊忙走了出去,並招呼其他人準備出發。談話被強行中止了,程如雪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董缺得白千羽等人一個接一個經過程如雪身旁,面色沉重地和她對視了片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快隊伍重新集結了起來,雨絲也更微弱了幾分,一切的情緒都該強壓下去了,對每一個人來講都是一樣,因為,最後一段路,已經開始了。

……

山頂,空地中心,一道深淵急轉直下,與漆黑的天空遙相呼應,一時間令人分不清究竟是那天更高,還是這深淵更深。

一個身著警服的人孤零零地站在深淵旁邊,急風吹動他乾瘦的身軀,彷彿隨時都會將他拍打下去。

是摩根。

一天以前,他親眼看見紅衣人跳進了深淵之中,之後便再無半點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