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她卻沒有察覺到有任何不對之處,因為,這裡是西疆,原本,她確實是應該在西疆的。

“吱呀”一聲,門被開啟了,一個維族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程如雪,不由得怔了一下。

“你是?”艾尼眨了眨眼睛,迷茫而又友好地問。

……

三年後,2008年,北冰洋。

一聲爆炸,沖天火光,卻沒有傷在程如雪的身上。

她確實是被拖進了那怪樹之中,但面對眾多鬼嬰的包圍,在生死時刻,那個人格再一次出現了。

只不過這一次,那個人格沒有選擇將身體還給程如雪,因為程如雪其實本應該已經死了,在那個人格眼裡,是鄭筱楓沒能保護好她,看來,三年前沒能斬草除根,是錯誤的選擇。

鄭筱楓也不能再留了。

在故地,她本有機會殺死鄭筱楓,但被長髯老僧阻攔了下來,好在,不死之國一行,又給了她可以接近鄭筱楓的機會。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有白千羽在場,這件事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困難,哪怕是程笛本人,在一十六盜的排行上也還是略輸了魔術師一籌。

故事到此,完整地結束了,完整,卻不圓滿,甚至是支離破碎。

……

“怎麼樣?我說了,這個故事你們會喜歡的。”程如雪一口氣講完,笑容竟是那樣的恣意、明顯,和眾人臉上的凝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想讓鄭筱楓痛苦,雖然沒能殺死他,但這恐怕是她更願意看到的結果。

鄭筱楓此時此刻,也確實是心如刀絞,他曾經是那麼希望看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可此刻,他倒寧願這一切可以石沉大海。

這份真相,將他僅剩的一點念頭都奪走了,他原本三年前就已經是個死人了,是程如雪的陪伴才讓他走到了現在,然而,那些美好的回憶在這樣的真相下竟變得無比痛苦、可笑,溫暖了他的心的,竟也正是將他的心殺死的人。

哪怕是徐青雲這樣的人,現在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程如雪看著面如死灰、滿頭青筋的鄭筱楓,明知故問道:“怎麼了?知道真相的這一刻,你難道不應該欣喜若狂嗎?剛剛你不是還笑得出來嗎?”

鄭筱楓嘴唇顫抖著,眼睛已經紅得像兔子一樣了,是血壓,已經高到充血了。他明明想說話,但到了嘴邊的時候鼻子總是一酸,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出來。

他的仇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獨不可以是程如雪。

“你還傻愣著幹什麼?不是想要殺了我嗎?槍在你手裡,動手啊。”程如雪繼續催促著,聽起來是在讓鄭筱楓不要放過她,可實際上卻是她不願意放過鄭筱楓,“殺了我難道不是你最大的願望嗎?為什麼要猶豫?你就是一個廢物,保護不了自己所愛的人,當年一樣,對她也一樣,你就不配活著!”

“夠了!”鄭筱楓沒能開口,倒是白千羽先一步吼出來了,“放過你自己好不好?!你們之間本不該有恩怨的,所有錯事都是父輩做下的,為什麼要強加在自己身上?!你們對彼此而言是多重要的存在,你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程如雪幽幽地看向了白千羽,忽然冷哼了一聲,仰頭大笑了出來。

“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她,我是另外一個人!她對於他來說有愛,可我,只是他的仇人!她已經死了,我就是這副身軀的主人,想報仇?那就殺了我!”

“你錯了!”白千羽當即厲聲駁斥道,“你們共用同一副身體,你們就是一個人!你只是她的另一個人格而已!程如雪不會殺人,你醒醒!”

“你閉嘴!”程如雪同樣厲聲吼道,“她不記得仇恨,我記得!她不能報仇,我能!她保護不了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我就不會再讓她回來!”

白千羽拳頭一攥,心說怎麼就和你說不明白,兩步衝上前,可旋即又意識到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就在這個時候,沈千珏忽然輕聲說了句:“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你們不是同一個人,你又何必用得著這些東西呢?”

她說著,指向的是程如雪帽子上的變聲器。

此話一出,程如雪頓時愣住了。

沈千珏一下子就找到了癥結所在。

是啊,無論這個人格如何確信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也永遠解釋不清這個問題,但或許在她的視角里,自己才是那個主人格。

然而良久,程如雪非但沒有陷入混亂,反而再次笑了出來,笑聲是那樣的冰冷、瘮人、毛骨悚然。

“就算你說的對,我們是同一個人,那就是要他承認,愛他的和殺了他全家的都是我,這更是一件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