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明白你的意思。”這回鄭筱楓真的糊塗了,什麼好人普通人的,他不知道徐青雲究竟想表達什麼東西。徐青雲便解釋:“在我看來,人分三種,好人、壞人、普通人。無論好人還是壞人,想要當成功都是需要本事的,弱者是當不成好人的,正義無錯,但弱就是錯,你因為伸張正義而落得現在這步田地,不是你的問題,不是你曾經三觀的問題,只是因為你還不夠強。你想當個壞人,覺得這樣才能保護自己,但你混淆了普通人和壞人的定義。壞人怎麼可能會得到保護,而普通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不做傷天害理的壞事,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才是大多數人的境界。你可以去當普通人,但怎麼會想到去當一個壞人?”

“而且說實話,哪怕你退而求其次當個普通人我依舊覺得可惜,以你的天分能力,明明可以變得更強,強到可以和生活中絕大多數的壞人壞事做對抗。你現在的路不是在保護自己,而是再讓自己變得更加容易被傷害。很多時候不是世界改變不了我們,而是我們自己改變了自己,看透紅塵不算本事,看透了,還能走進去,這才是真本事。男人往往都是在墮落中成長,我相信,你也能做到。這,就是挑戰。”

徐青雲一口氣說了好長一段,鄭筱楓的大腦也隨之混亂到了極致。

鄭筱楓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董缺得,徐青雲說他比自己強,這是他萬萬不敢想的。不過回想起當時在永定天橋,兩個人第一次見面,董缺得明明那麼愛財的一個人,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居然依舊願意分給那些乞丐一些,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普通人?原本鄭筱楓覺得那只是董缺得怕乞丐們擾亂他做生意而做的破財免災,可現在看來好像反而是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鄭筱楓想到的第二個問題是程如雪,他本以為對她敬而遠之既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自己好,可事實好像恰恰相反,黑暗中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一束光,他們明明正在互相需要著。有一個人關心自己這是莫大的幸事,可他居然一直不曾珍惜。

鄭筱楓想到的第三個問題是父母家人,按徐青雲所說,難道原來曾經的那個自己才更適合為他們報仇,也更可能為他們報仇嗎?原來變得更好更強才是自己真正應該走的路?

鄭筱楓想到的第四個問題是自己,難道原來自己從來不曾錯過,錯的是別人,錯的是這個世界,而自己應該做的是向這些不公抗爭,而不是屈服妥協。

如果徐青雲說得是對的,那麼一直困擾在他心中所有的問題就都可以得到解脫了。鄭筱楓忽然覺得,徐青雲這人好像還挺有趣的。

“你好像是個哲學家。”想著,鄭筱楓道。

徐青雲“呲”的一聲笑了:“別扯淡了,哲學就是你也聽不懂還要把別人搞糊塗的話。沒有人可以參透人生,又談何指導別人?我只是在和你閒聊。”

“那我換句話說,你不應該當黑幫老大,你應該去當老師,教書育人的工作應該挺適合你的。”

徐青雲更笑了,問:“你怎麼知道我以前沒當過老師?”

鄭筱楓一怔,他忽然隱隱地感覺到,這一次徐青雲沒有在開玩笑。

“你真的……”

“大學老師,在法國,我有博士學位的。”徐青雲說著,吸掉了最後一口煙,冷風驟起,徐青雲裹了裹身子,轉身準備離開了。

“行了,你自己在這兒想想吧,我繼續回去找我的兩個寶貝兒玩了。”

鄭筱楓傻傻地看著徐青雲一路遠去,在他即將消失在視野裡的時候,鄭筱楓忽然叫住了他。

“喂——我能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徐青雲停下腳步,點了點頭:“你說。”

“當時在鄱茲古國,面對巨人的時候,你真的不怕死嗎?你就那麼有自信?”

徐青雲半抬起頭,想了一會兒,忽然又笑了,他這個人真的很喜歡笑。

“同樣的情況如果發生十次,我肯定不會每次都成功,但如果只有這一次機會,我敢保證我百分之百不會失敗,我永遠可以抓住機會,沒有這個自信就別出來混了。”

“……”

“哎呀哎呀——太冷了,我不跟你扯淡了,告辭告辭——”徐青雲最後擺了擺手,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鄭筱楓回過頭,看著天邊的北斗七星,忽然覺得那星光似乎比以往更加亮了一些。

……

第二天一早,桑開小鎮裡傳遍了一個新聞:通緝犯哈考克被抓了。說是他在某夜店小巷裡侵犯一個女孩,正巧被天台上的一個外地人撞見,被那人三拳兩腳就給打趴了。那人沒留姓名,也沒過多露面,只是把哈考克綁了起來,由路人押送到了警局。

……

一行人置辦好了車子、補給、裝備之後就繼續上路了,程如雪像往常一樣默默坐上了車箱,卻意外地發現鄭筱楓正在注視著自己。

“怎……怎麼了?”程如雪有些不知所措地問。

“你和我說的話我認真想過了,謝謝你,不過現在可能還不是時候,等古書的事有了結果,我會認真考慮的,謝謝你陪我。”

程如雪呆滯了許久,幾乎要自己以為還在夢裡了。許久,淚水模糊了視線,鄭筱楓主動把一沓紙巾遞到了她的手裡。

其他人全傻了,不知道鄭筱楓的態度為什麼會有突然間的轉變,只有徐青雲微笑著,悠閒地吹起了口哨。

接下來的一路上,氣氛終於暖和起來了。程如雪發自內心地歡笑著,滔滔不絕地和鄭筱楓講自己三年來遇到的有趣的事,鄭筱楓雖然還不是很熱情,但每一件事他都有用心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