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謝道韞並沒有等到丈夫的肯定,或者接受,反而從他眼裡感受到一些古里古怪的意味。

雖然他在微笑,也在點頭,但是憑著對丈夫的瞭解,謝道韞感覺自己想的,和丈夫想的,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謝道韞語氣不善。

“我,嗯,就是覺得你很棒阿!”

“說實話!”

“好吧,”王凝之撓撓頭,“我沒覺得這種訊息會讓你害怕。”

“那你是?”謝道韞突然有一種感覺,丈夫接下來的話會讓自己生氣。

“我是怕你忍不住衝到前線去,雖然你功夫很好,可畢竟有孕在身,這種事兒太危險了。”

“還有,我聽說女人懷孕時候的心情,行為,很容易影響到孩子,我怕兒子以後是個莽夫。”

“還有啊,男人上過戰場,都會變得冷漠許多,你本來就不怎麼熱心腸,要是以後……”

謝道韞的笑容越來越迷人了,心裡的怒火也越來越大了。

很好,很好。

果然跟我想得差不多。

這一瞬間,謝道韞突然覺得,過於瞭解丈夫,也許不是個好事兒。

沒法子,別人的丈夫,都是心裡藏著事兒,夫人們自然需要猜測。

而自己的丈夫,心裡雖然也藏著事兒,但這些事兒,總是能成功引起別人的憤怒。

“給我講講你的打算。”謝道韞決定暫時先不在那些情緒上多糾結了,問清楚正經事兒比較重要。

王凝之聳聳肩:“沒什麼打算,桓溫那樣的人,哪兒是能說動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去補救了。”

“補救?”謝道韞愣了一下,“你覺得桓溫會輸?”

“很難說,輸的可能大一些吧,國內不會給他任何的支援,說不定諸葛老大人還會扯扯後腿,桓溫也是覺察到這一點,才會孤注一擲。”

“大長公主去江州,當時我們想不通為什麼,這時候再來看,卻明確了許多,想必當時桓溫的打算,就是由內而外。可是我們兩家聯手,諸葛老大人出山,朝廷和士族難得一心,桓溫已經不可能由內而外了,只能去擴張。”

“朝廷和士族,倒是也未必能齊心。”謝道韞緩緩說道。

“共同的敵人,共同的利益,總是能把人綁在一起的,”王凝之笑笑,“桓溫在,誰都抬不起頭來,就連陛下都要避其鋒芒,何況其他人?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把桓溫拉下馬來,誰不心動?”

謝道韞輕輕點頭,“是這個道理,不過桓溫一旦敗了,我們也就再無力量,去逐鹿北方,只能望江而嘆了。”

王凝之眨眨眼,“說不定可以補救。”

“你說的這個補救,究竟是什麼意思?”謝道韞不是第一次從丈夫的嘴裡聽到這個詞了,直覺告訴自己,或許這就是最後的辦法。

“謝三叔,最近正在和朝廷那邊聯絡,我看他的意思,或許是有些坐不住了啊。”王凝之微微一笑。

“三叔要出仕了?”謝道韞眼前一亮。

這麼多年來,謝安雖然是不參與朝局,但身為謝家人,誰不知道他的能耐?謝奕,謝尚,等等謝氏族人,遇到事情的時候,都經常會找謝安問計。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越是聰明人,越是能感覺到別人的聰明。

“可就算是三叔,恐怕也很難讓桓溫改變心意。”

王凝之聳聳肩,“我們需要的,從來都是徵西軍,不是桓溫,以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王凝之輕輕一嘆,卻始終聽不到妻子的聲音,有些疑惑,看過去,卻只看見妻子閃閃的眼神,“怎麼了?”

謝道韞的聲音很輕,“夫君,你也是想去前線的對嗎?”

“那當然了,這種揚名立萬的機會,我從來都是喜歡的,反正用不著我打仗,混個功勞回來,豈不是美滋滋?”王凝之笑著回答。

“我支援你。”謝道韞卻很是認真,“我知道你擔心大哥,擔心琅琊王氏,我們和那些市井小民不同,國家亂了,他們或許有活路,可琅琊王氏,卻註定遭難。”

“你不是說過麼?該出手時就出手!”謝道韞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