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個訊息,丈夫沒有和自己講,三叔也沒有和自己講,他們必然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謝道韞也很清楚,這種事情不是自己擔心就能改變的,這倆日自己也忍不住想了很多辦法,但都沒有用。

桓溫何等樣人?

丈夫一首歌謠,在琅琊王氏的有心運作下,已經算是裹挾天下民意,在向桓溫逼迫了,可他根本不會動搖。

其實王謝兩家的計劃,並不算多麼深隱,算是陽謀了。

整合士族之力,匡扶朝廷,培養揚州軍力,最後逼著桓溫只能做個忠臣。

可苻雄的死和苻健的重病,直接將這個計劃給逼得沒有了時間。

桓溫自然是會感受到這股壓力的,或許在他的計劃裡,是可以慢慢的,一點點蠶食掉士族之力,進而廢皇帝自立的。

但王謝的聯手,和太后的默許,以及諸葛老大人的強硬,讓桓溫和朝廷進入了一個對峙階段。

而秦國的大亂,就給了桓溫機會。

因為此消彼長之下,隨著時間愈發的長,士族的聯合,總是會壓服其他地區的,桓溫只有軍隊,獨木難支啊。

不過現在,一切都變得不可控了。

丈夫想必也是在為了這件事發愁,身為琅琊王氏之人,豈能置身事外呢?

只是,現在已經不是什麼計謀,計策可以解決的事情了,桓溫要一意孤行,朝廷自然不可能首肯,將皇帝位置拱手讓出。

大晉,眼看著就要風雨飄搖了。

只要看最近三叔不逼著丈夫去弄那些新奇的玩意兒,就知道三叔恐怕已經在做一些打算了。

輕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謝道韞嘴唇微動,似是耳語一般,“孩子,別怕,有爹孃在,什麼都不用怕!”

大概是妻子的聲音,讓王凝之醒了過來,眯著眼瞧了瞧,王凝之露出個笑容來:“怎麼出來了?”

謝道韞也笑著:“我來陪你一會兒。”

“這有啥要陪的,”王凝之要坐了起來,“我是覺得這剛入秋的天氣,最是明朗清潤,才想著偷個懶。”

謝道韞輕輕扶著丈夫,讓他坐直了,自己則輕輕靠在丈夫肩頭,夫妻倆挨著,坐在寬大的躺椅上,“這個秋夜,明月郎朗,確實美麗。”

王凝之笑笑:

“幾年無事傍江湖,醉倒秋夜聞香忽。覺後不知明月上,滿身花影倩人扶。”

“嗯,我夫君最是有才華。”謝道韞蹭了蹭丈夫臉頰。

王凝之挑挑眉:“平日裡那些詩句,可比這個好許多呢,也不見你這樣誇我。”

“詩句有什麼稀罕的,難道我不會作?還是書裡頭少了?我只喜歡你作的,尤其是隻為我作的。”謝道韞笑吟吟地。

微風拂過,並不冷,卻能吹散這淡淡的醉意,王凝之眯了眯眼,看著妻子:“你想說什麼?”

謝道韞轉過頭,夫妻倆對視一眼,各自笑了起來。

“你都知道了?”王凝之輕聲。

謝道韞‘嗯’了一聲,說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要安慰你,讓你放寬心,可那別說你不會照做,就算是我,也不想說,你是琅琊王氏的二公子,我是陳郡謝氏的女兒,琅琊王氏的兒媳,該是我們承擔的,就要承擔。”

王凝之笑了起來:“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這才是我的夫人!”

“不錯,我們應當去承擔這一切,身為琅琊王氏之人,享受到了這高門大戶帶來的一切,那自然就該承擔這一切帶來的麻煩。”

“天上總不會真的掉餡餅,只好不壞。凡事皆有利弊,既然我們享受到了這個利,就應該承擔這個弊。”

謝道韞點點頭,說道:“這才是我的夫君!不過呢……”她的聲音拉得長長的。

“不過什麼?”王凝之愣了一下。

“不過,你是打算瞞著我到什麼時候?還是你真覺得,這種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兒,能瞞得住我?”謝道韞的嘴角彎起一個危險的弧度。

“這個,”王凝之乾笑兩聲,“我的計劃是,能瞞多久,先瞞多久。”

一個大大的白眼,謝道韞說道:“夫君,你不要聽我爹和三叔那些話,我可不是那種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