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懶散。

不過看這樣子,這架勢,今兒是打算大幹一場了?

沒關係的,只要不是把桌子擺到大街上,去洋洋得意,謝道韞就是可以接受的。

自從和丈夫成婚以來,謝道韞發現自己的包容度,都高了許多。

又瞥了幾眼,算了,不理他,誰知道他又要做什麼妖,反正在家裡頭,自己也懶得管。

把目光重新放回書裡去,謝道韞靈光一現,趁著這次發脾氣,跟丈夫講一下,關於未來孩子的教育問題,似乎也不錯,畢竟按照自己的瞭解,丈夫肯定是想親力親為地來教育孩子,而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或許那種亂七八糟還能很有前途的事兒,丈夫是可以的,但謝道韞可不覺得這種事情可以複製。

可以的話,謝道韞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以一個正常人的風貌出現在將來無數人的眼中。

講道理,旁邊那‘沙沙’的寫字聲,聽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聲不斷,說明筆力身後,運筆流暢,思路清晰,方得有神。

雖然不看他,但還是忍不住在猜,丈夫這是在寫什麼東西,不過自己是絕對不會開口問的,他要是主動拿過來,自己就大發慈悲地看幾眼好了。

他要是不拿過來,大不了等他出門的時候,自己再去看。

很快,那邊的響動就停了,不多時,謝道韞就從余光中看見徐有福又走了過來,然後就聽到了:

“公子,您這是寫的什麼?”

“也沒什麼,情之所至,隨手錶達而已。”

王凝之隨手將紙推到一邊,又讓綠枝將琴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按在琴絃上,微微撥動,如水盪漾。

這當然是個很美好的場景。

飄飄欲仙的公子哥兒,面帶微笑,輕輕撫琴,和風,暖陽,花香,書聲琅琅,紛至沓來。

如夢如幻。

而現實情況是:

徐有福心領神會,往前湊了湊,在琴聲的伴隨下,開始很刻意地大聲朗誦:

“夫何鬼兔之令次女,獨日廣世以秀……”

本來就不怎麼好聽,磕磕巴巴的琴聲忽然就斷了。

王凝之帶著一個異常溫柔的笑容,看著徐有福,深情地說道:“有福啊,你從左往右認字就算了,我什麼時候教過你,認字可以從上往下認的?”

徐有福尷尬地撓撓頭:“公子,這個,我大部分還是認對了的。”

“自己去牆根兒底下待著,面壁思過,午飯不許吃了。”王凝之還是保持著親切的笑容。

徐有福灰溜溜地離開後,綠枝則在王凝之眼神示意下,接替了徐有福的工作。

“風啊風,雲啊雲,剛才只是個美麗的誤會,讓我們再來過。”王凝之的笑容還在堅強地保持著。

躲在書後頭的謝道韞,非常努力地在剋制著自己不要笑出聲。

丈夫這很明顯又是在作妖,還這麼刻意,沒錯,就是刻意,從搬桌子,搬凳子,到那父親大人收藏的墨,再到他寫字時候拿故意擺出的翩翩公子風度,再到徐有福的尷尬朗誦和丈夫那彆扭的琴聲。

在持續地對他愛答不理之後,這神經粗大的丈夫,終於是瞧出來自己要發脾氣了,所以想出的花招。

但是丈夫的用心,永遠都用不對地方。

搞這種形式排場,好歹也找個認字的人行不行?

再說了,你那琴藝,也好意思拿出來表現。

就不能讓綠枝去彈琴,你自己朗誦嗎?

大概是想要表現自己能文能曲吧,但很明顯是失敗了。

謝道韞也是非常無奈的,丈夫身上有一種獨特的能力,那就是把一切精心佈置的事務,都呈現出另一種風格來。

不得不說,雖然同為僕役,只能跟著主子讀讀書,認認字,但綠枝的文化水平,明顯要比徐有福高太多了。

琴聲再起。

“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表傾城之豔色,期有德於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淡柔情於俗內,負雅志於高雲。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同一盡於百年,何歡寡而愁殷!褰朱幃而正坐,泛清瑟以自欣。送纖指之餘好,攮皓袖之繽紛。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曲調將半,景落西軒。悲商叩林,白雲依山。仰睇天路,俯促鳴弦。神儀嫵媚,舉止詳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