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

謝道韞的院子裡,王凝之就坐在一進屋子的坐席前頭。

有時候其實也挺羨慕那些不熟的親戚,多少還要照顧著些情緒和禮儀,而不是像自己這樣。

由於老孃和岳母大人認識了太多年,並且始終處於一種相愛相殺的狀態中,就導致了自己每次來謝家,都不能感受到那種所謂的照顧和體貼。

就比如現在, 自己就跟著妻子進去拜見了一下,統共沒說上幾句話,就被人家娘倆給趕出來看大門了。

沒辦法,作為丈母孃,阮容表示完全不講道理,動不動就來上一句‘當年我還抱過你, 尿了我一身’的話,誰頂得住啊?

好在謝家的兄弟姐妹們也不少,而且作為大姐的謝道韞, 即便如今不在家裡住了,也還是擁有絕對的權威,從進了家門開始,這些小的就一個個排著隊過來拜見了。

於是,坐在門口的王凝之,就臨時擔負起了招待工作。

不管是誰來,先以姐夫的身份,進行一番語重心長的勸進,勸學,勸成功,然後把人放進去,再等下一個,來來往往的,這個上午, 王凝之倒是也過的不算無聊。

畢竟身份壓制。

等到了中午,陪著妻子吃了飯,讓她小憩一會兒的功夫,王凝之就搖著扇子, 坐在了大樹下,等待著自己的下一個獵物。

只是王凝之沒想到,這個獵物來的有點兒大。

躺在搖椅上,在微風中半夢半醒之間,王凝之偶然地一個抬頭,發現一個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

只當是做夢,王凝之‘哼唧’一聲,繼續睡著。

直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大概不是做夢,因為聽到了屋裡的笑聲。

豎起耳朵聽了幾句。

“你爹在潁川,知道訊息以後,一封信就給我傳了過來,要我回來主持大局,我想了又想,這個大局是什麼,最後才反應過來,你爹說的大局,就是要讓你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來。”

“爹爹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這是妻子的聲音。

“也怪不著你爹爹, 咱們家裡你是最大的,你的孩子就算是下一代的第一個了,你瞧瞧王家,你大嫂何儀生了孩子以後,何家送過去多少東西,她還算不得何家的大女兒呢。”

“我剛才已經過去跟你娘商量過了,你爹的意思是,排場絕對不能小,你娘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如你爹那麼誇張。”

“三叔,可千萬別,我在錢塘都差點兒沒緩過來,可別再弄什麼排場了,我夠夠的了。”

“哈哈哈,錢塘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這時候怕是大江南北,都已經傳開了,王家二公子差點兒搬空了整個錢塘,就為了給妻子養胎。可是人間美事一樁啊。”

王凝之爬了起來,出現在門口,“就是說啊,我都不懂令姜是怎麼想的,這種大好時機,居然不懂得利用起來。”

“利用起來幹嘛,跟大家要求送禮?”謝道韞白了丈夫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王凝之撓撓頭,“講道理,他們難道不該送?”

“難怪我剛才看你的時候,見你睡得香甜,難不成是在夢中收禮?”

“嘿嘿,禮多人不怪嘛。”王凝之拱拱手,“謝三叔。”

謝安倒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永遠都是一件簡單樸素的袍子,時常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叔平,過來坐。”

依言坐下,謝道韞開口了:“你不是有事兒要問三叔麼,可抓緊點兒吧,三叔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不準明兒就又出門去遊玩了。”

“不會,這次我肯定是不能出門了,你爹已經嚴令要求我,守在山陰,只要你有一點兒需要,都必須馬上出現。”謝安說著話,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了,你說吧,有什麼事兒要問我?”

王凝之嚴肅起來:“謝三叔,我想知道,當前局勢。”

謝安挑挑眉:“我一向居山野而自得,遊山水而陶然。這種問題,不該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