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香聞言便不再動了,只是咬著牙,看向四周。

雨似乎是已經停了,只有一絲絲的雨水,還在落下。

風很輕。

一輪明月,就掛在天際,白白的月光灑落大地。

自己就坐在一個小帳篷裡頭,背後靠著幾個軟墊,衣服被人用刀子割開些,不過還是用一件藍色的長袍掩蓋住了身軀,只留出一個背部和肩膀,小腹處的傷口已經上了藥。

抬起頭來,趙天香的瞳孔裡,倒映出一點光亮。

那江面上,水猶自緩緩而動,岸邊的一艘小船上,點著星星之火。

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船頭上,筆直而修長,一隻手裡提著一盞小燈,另一隻手裡撐著一把傘。

原來這不是夢,他真的來了。

眼角突然就有些溼潤。

那日在皇宮裡,偷聽到他和道尊的話,說要將自己一行人交給道尊來保護,還說什麼幫了道尊這麼大一個忙,自然要他護佑自己一生。

從那個時候開始,趙天香心裡就不是滋味。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大的保護傘,卻不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一個江湖人,生死之間走的多了,自然也就看淡了。

看上去這是一件好事兒,是對自己未來的一個很大保障,但趙天香明白,這就是在安排未來了,自己參與了這種事情,這輩子恐怕都不能入京,刺殺皇帝的事情,必須永遠地掩埋下去,一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二也是為了他。

琅琊王氏是絕對不能承擔此種惡名的,而他也擔負不起一個刺殺皇帝的名頭,所以,這事情之後,兩人恐怕再也不能見面了,也只有這樣,就算是未來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兒,被揪出來,也與他無關。

他可能是為了他們夫妻倆,也可能是為了王家,但絕對不會是為了自己一個江湖人。

他的那些話,在趙天香聽來,其實就很簡單,那就是:

“你看啊,我給你找了個大靠山,以後都能罩著你,那就不需要王家再管你了,你能生活的很好,不必再與我有些糾纏。”

所以,趙天香在那日之後,便甚少與他有所交流了。

谷腹不是沒想過一走了之,可每當有這種想法的時候,總會想到,他接下這麼個燙手山芋,又無人可用,王家,謝家均不能參與,若是自己也走了,他就真的沒轍了。

在告訴嚴秀紅的話裡,就變成了‘我們江湖人,講的是一個義字,既然答應了他,就一定要做到’說得多了,就連趙天香自己,都不明白究竟什麼才是真的。

在第二次刺殺皇帝之後,趙天香雖然在張道御那裡養好了傷,但也不再想回到王家的院子裡了。

那裡很美,院子裡的花兒很漂亮,可那不是自己的家。

那裡的日子很舒心,每天教教那個小姑娘練槍,自己也能像一個普通人那樣,不必擔心些什麼,趙天香甚至還給院子裡的幾朵花起了名字。

可那裡不是自己的家,總是要離開的。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走。

在藥廬裡,安安靜靜等待著時間流逝,等待著離開的日子裡,趙天香不是沒想過,如果他來叫自己回去,自己該說些什麼。

可到最後,他也沒有來過。

這樣也很好,他繼續去圖謀他的大事,自己就等著離開便好。

直到謝道韞找上門來。

聽到了他們最後的計劃,趙天香便知道,自己不該聽的。

等待那幕後之人按捺不住,行刺皇帝,順藤摸瓜,可這樣的事情,就完全和之前不同了。

因為之前的時候,說白了,自己出手,一切看上去危險,卻有一個最大的底線,那就是皇帝不會出事兒。

可如今,那人已經幾次三番差點兒得手,如今又是放手一搏,豈會如此簡單?他當真以為自己的那些小手段,能擋得住刺客嗎?

面對謝道韞的請求,趙天香幾乎是沒有猶豫,便答應了。

只是在今晚,動手之後,謝道韞帶著小皇帝去崇德宮,自己則投身黑夜裡,最後與謝道韞的對視,看著她的眼神,趙天香便明白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恐怕對於她而言,從來就不是個秘密。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本就光明磊落,又何須隱瞞些什麼?

反正也不會再相見了,天大地大,總有未來在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