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為了孩子,寧願委屈了自己,四處奔波,恰如您今日,為了師叔,而困局京城。這是一半。”

“可孟母最終為孩子選擇了一個真正適合他的地方,您卻沒做到,這是另一半。”

“沒做到?”衛夫人疑惑。

“是啊,”謝道韞微微一笑,“孟子少而好學,天資聰穎,故孟母為其尋到一處適合他的地方。”

“若是孟子少而好武,體魄威猛而力大,那去這學宮所在,倒不如個武館了。您說是嗎?”

“人在合適的位置上,才能有最大的能力,這話沒錯。”衛夫人點點頭。

“所以,我覺得您沒做到,”謝道韞緩緩說道,“您是為了師叔留在京城的,所為的,是他能在這群官薈萃的地方,多學一些,多理一些。”

“可師叔是您的孩子,您難道不了解他?他本就志不在此,又如何學的好?”

衛夫人嘆了口氣,“我當然明白,可江夏那邊……”

“師公,”謝道韞婉言相勸,“世上之事,強求不得,師叔不適合此道,強求又能如何?就像王家,大哥很適合官場,可我夫君就是不行,這就是天意。”

“師叔不適合此道,您心裡是最清楚的,不然您又何必拒絕爹爹的好意?不就是擔心他才不配位,反招禍患嗎?”

“至於江夏那邊,如今這一輩沒有合適的人選,那就等下一輩,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了,非要逼著人去做官?”

“師叔年紀已經上來了,他若是真適合這條路,早就飛黃騰達了,難道您困居在此多年,還要讓您的孩子也困守在此一輩子嗎?”

“孟母為孩子找到了一條最適合他的路,並決然遭受那些非議,只為扶助孩子,您到今日,還不打算,讓師叔去走適合他的路嗎?”

“還是,”謝道韞笑了笑,“您並無孟母的勇氣,生怕去會稽,被人嘲笑,還要依靠徒弟?”

“就算您真的想讓師叔為官,那麼真正能教他這些官場之道的,是這些京城裡,並無虧欠,不會真心誠意相待的官員們,還是琅琊王氏呢?”

“您覺得,他去會稽,和爹爹一處,學到的多,還是在京城,與人虛以為蛇,學到的多?”

……

王凝之到底是沒混上一頓晚飯。

坐在街上的酒樓裡,吃飽喝足,才問道:“你是怎麼跟師公說的,她居然肯答應你,去信給爹爹?”

謝道韞笑了笑,“我只是覺得,以往你們把重心放在師公身上,恐怕是捨本逐末了。”

“你是說,師叔?”王凝之皺了皺眉。

“師公困居建康,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師叔,她心中擔憂,若是讓師叔去了會稽,按照師叔那個本就淡薄名利的性子,更加沒有進取之心。”

“可她沒想到的是,或許只有在會稽,師叔看著爹爹行為處事,才能更有進益。”

“師公肯為了師叔而留在京城,自然也會為了師叔而離開京城。”

王凝之點點頭,拱了拱手:“夫人聰明過人!”

“又作什麼妖!”謝道韞白了他一眼,“其實我也沒什麼把握,師叔去了會稽就會更好,但我想,在會稽,不論是師公,還是師叔,總會過得好一些。”

“那是自然的,”王凝之笑起來,“老爹收到信,怕是要高興壞了。”

夫妻倆相視一笑。

王凝之站了起來,“走吧,這就快到中秋了,街上也有些小玩意兒,咱們一起去看看,來了建康好幾日,我還沒來得及觀賞一番,夫人在此處居住多年,今兒給我介紹介紹。”

“好。”謝道韞也站了起來,由綠枝給披上一件大衣,兩人手牽著手,站在窗邊,瞧著外頭街上,幾個小孩兒歡笑著跑過。

……

秦淮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