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別人說話,當然該找些由頭,可是您既然要我說實話,那王凝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是為何?”褚蒜子眯了眯眼,狹長的鳳眼裡,閃爍著危險的光。

“不論是琅琊王氏,還是我個人,都希望大晉天下,國泰民安,蒸蒸日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把日子過好了,您是這天下的執掌人,跟您說謊,對自己沒有好處。”

王凝之很光棍兒地補了一句:“當然了,也是因為我前頭說謊,被您一眼看穿,實在沒信心再說假話了。”

“哼,”褚蒜子笑了笑,“果然有趣,看來道尊所說,也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如此,那好,你就替你爹回答本宮幾個問題吧。”

“是。”

“坐下說話。”

“先不坐了,我怕一會兒又說什麼,惹得您不高興了,還要再站起來,麻煩。”王凝之低眉順眼。

“隨你,”褚蒜子不置可否,只覺得這個年輕人,確實不一般,問道:“你爹不肯入京,卻不阻止你入京,是打算,讓你來輔佐陛下?”

“不會,”王凝之搖頭,“按照我爹的安排,應該是未來,由大哥入京,輔佐陛下的。”

“嗯,那你告訴我,為何你大哥王玄之,已在會稽任職一年有餘,卻遲遲不入京?”

“這個我也不清楚,想來是爹爹另有安排?”

“你爹覺得,還不到你大哥入京的時候,又擔心我會因此怪罪,所以對你入京不加以阻止,是要你來替你爹和大哥受過的,你願意?”

“願意。”

“為何?”

“我爹曾說過,琅琊王氏,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琅琊王氏。也不只是主家的,只有每個人都願意為王氏貢獻,才能有今日的家,我能做的,就是如此,當然願意。”

“好個有心胸的王羲之啊,”褚蒜子淡淡開口:“那你爹心裡,想必也該和那些人一樣,盼著朝廷孱弱,好讓士族一手遮天,既然如此,何不幫著朝廷,對抗桓溫?”

“關於這個,父親的心思我不清楚。”

“那你的心思呢?”

“時候未到。”

“何解?”

“敢問太后,桓溫若去,誰可接徵西軍?”

褚蒜子皺了皺眉,“你是覺得,我大晉天下,找不出一個比桓溫能征善戰的將軍來?”

“太后,並非是一個能征善戰啊,”王凝之苦笑,“徵西軍,可以說是桓溫帶起來的,他就是軍心,所有的將官都能對他做到俯首帖耳,所有計程車兵都認為他可以帶著大家打勝仗,如果換個別人上去,恐怕徵西軍的戰鬥力,要掉一大截。”

“而且,”王凝之又嘆了口氣,“不論是朝廷,還是士族,都不待見桓溫,說白了就是他權勢過盛。可換誰到了那個位置,不會權勢過盛呢?”

褚蒜子閉上眼,淡淡說道:“到底是本宮無能,既不能替陛下選拔賢才,亦不能替先帝鎮服臣子野心。”

“這不是您的錯,”王凝之搖頭,“可以說跟您並無關係。”

“自古以來,能功高蓋主的,大多都是軍方人物,這是必然的,將軍們只有對手下計程車兵有絕對的權力,才能擰成一股繩,對抗外敵,保證隨機應變,第一時間對敵人做出反應,而不是有什麼都等朝廷下令,兵貴神速,這是小孩兒都明白的道理。”

“可這樣的同時,也自然會讓朝廷忌憚。文官們並無此權力,因為他們本身的職位,就沒有必要拿到絕對的權力,朝廷也不會下放那樣的權力給他們。”

“想要大將軍能打勝仗,同時還對朝廷俯首帖耳,基本上不可能實現的。”

“為什麼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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