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這長長的小路一直走,直到眼前再見風光,便是宜豐縣了。

幾個年輕人就等在路邊,瞧見王凝之一行人,便迎了上來,一個姑娘走在前頭,笑著給兩人行禮:“表姐,表姐夫。”

謝道韞笑著回了一禮,介紹,“這是我表妹,阮明瓏。這位是表兄阮平成,表弟阮平封。”

“王兄,自過年時候,便聽聞你的事情,家裡很多親族,都想見見你,尤其是孩子們。”

阮平成和王凝之走在前頭,笑呵呵地開口。

王凝之連說不敢當,側目相看,謝道韞這位表兄,人高大俊朗,身上卻只穿著件普通的粗布麻衣,然而絲毫不影響他談吐自若有度,倒確實有幾分隱士風采。

“聽說錢塘,前幾日剛剛有問道之會,辦得極為盛大,就連道尊張道御,都親自去了,王兄既然在,不妨與我說說那些,我對道學,很感興趣,只是如今尚不得離開宜豐,不然肯定要去見識一下。”

“身在屋內,想見外界之風光迷人,身在屋外,又羨屋內之清雅閒舒,等你出去的那天開始,怕是心裡想的,就是如今的日子了。”王凝之笑了笑。

阮平成瞧了一眼,倒是高看了幾眼,這王凝之年歲不大,已經名揚天下,風頭之盛,一時無二,卻能有這份兒心境,倒是與眾不同。

難怪姑姑阮容,對他很是滿意。

到了阮容的院子裡,阮平成幾人告別離開,阮容安排人去準備飯食,打量了幾眼夫妻二人,笑了笑:“看著也沒瘦,想來這些日子雖然奔波,但還不算勞累。”

“其實還是很累的,”王凝之剛要訴苦,就被謝道韞一眼瞪了回去,訕訕笑著坐在旁邊,端著茶,一副品味的樣子。

謝道韞則搖搖頭,“娘,我們這些日子並不勞累,從綠蔭村離開後,便去吳興見過了四叔,然後在書院裡住了段兒日子罷了。”

阮容瞧著這夫妻倆的樣子,樂呵呵地說道:“你說得輕巧,謝萬這小子,一向喜歡刁難人,讓你們去錢塘,想必是他的主意,要讓你們去會會張道御吧?不過你們倆表現得很好,沒給我丟臉。”

“您怎麼知道?”謝道韞愣了一下,問道之會剛過沒幾天,就算訊息傳得快,可阮氏深居於此,一向與外界少溝通,如何得知這些的?

“那日錢塘,你花伯伯一家也在,他們比你早回來一日,昨兒剛跟我講了。”

謝道韞眨眨眼:“花伯伯一家,從來不出豫章,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阮容笑了笑,“還不是你那小阿妹鬧得,非要出去玩,沒法子,只能陪著她出去了唄。”

“不是說咱們阮氏一族,都要先……”王凝之疑惑地問道。

“先苦修,再出頭,不立一族者,不立乎外?”阮容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直接說道:“你花伯伯並非阮氏之人,這些年不願出外,也是他自己決定而已,況且就算是阮氏族人,這規矩也並非束縛,不過是阮氏之中,人們用以督促自己上進的一個辦法而已。”

“不過叔平,這次錢塘之行,你們倆人如此做,恐怕有些過於出挑了,難說宮裡那位,不會召見。”

王凝之笑了笑,“沒事兒,要是真有人來叫我去建康,那我就直接昏迷了,叫不起來那種。”

阮容輕輕一笑,“好了,你自己先去休息,明日與我去見見族中長輩,令姜留下,陪我說會兒話。”

跟著綠枝到了謝道韞的住處,王凝之打量了幾眼,眼皮子抖了抖,“綠枝,令姜這院子?”

這很奇特,王凝之剛去了阮容那邊,作為阮氏族人,她的院子不大,卻相當精緻典雅,可到了謝道韞這院子,卻顯得簡陋了許多。

謝道韞畢竟算不得阮氏族人,怎麼會有自己的院子,而且,就連那書桌,都製作粗糙。

綠枝笑了笑,“公子,小姐年幼時,在這裡住過幾年的,那時候她贏了族中幾位同輩,所以得到長輩許可,得了這片地,夫人派人給蓋了幾件屋子,不過裡頭的東西,都是小姐自己和朋友們親手做的。”

“這是什麼古怪的風俗?”王凝之愣了一下。

“阮氏一向如此,”綠枝回答,“說是一飲一啄,一舉一動,皆是學問,所以年輕人,凡事都是自己做。”

瞧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字‘天下錦繡在一族’王凝之撇撇嘴,“不就是窮嗎,還講出這麼些道理來,騙鬼呢!”

紫筆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