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朝陽露出半張臉來,紅彤彤地,將天邊的雲彩,映成一片絢麗的彩霞。

搖搖晃晃的馬車,行走在路上。

風從時而搖曳的窗簾鑽入,吹入車廂,拂過王凝之的臉頰。

很努力地睜開眼睛,剛一開口,就有人給灌了些水進來,咕嚕咕嚕喝下去,算是活了過來。

一眨眼,謝道韞的聲音響起:“還要喝嗎?”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人傻了。”王凝之哎喲哎喲地被扶起來,靠在軟墊上,“這哪兒啊?”

“已經出錢塘了,正在去豫章的路上。”謝道韞給他搬正了身子,這才重新拿起書,又撩開簾子吩咐著,要綠枝把水端上來。

“這就走了?”王凝之愣了一下。

“還不走?你還想在書院禍害人?”謝道韞沒好氣地接過水,溼了帕子,給他臉上胡亂抹著。

王凝之咿咿呀呀地被悶著,說不出個話來。

“你也真是的,喝多了,晚了就留宿在外頭,幹嘛非要回來。”謝道韞把水盆遞出去。

“好男人,當然不能夜不歸宿了,我可是打算跟你一起被記入史冊的,可不能讓後人笑話!”王凝之義正言辭。

“好,您是大老爺,您說的都有道理。”謝道韞撇撇嘴。

“喲,你今兒怎麼這麼好說話,這可不像你啊。”王凝之把她面前的書拿走,打量著。

“喏。”謝道韞努努嘴,王凝之順著一看,書裡夾著一頁紙,上頭寫著:“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

“怎麼,大老爺連自己作的詩都忘了,看來喝酒果然誤事兒啊。”謝道韞眨眨眼,笑了起來。

對於王凝之一連兩天都喝酒晚歸的事情,謝道韞當然是不爽的,不過昨兒是太守大人邀請,那也沒有辦法。

不過早上起來,看見王凝之一副賴床不起的樣子,謝道韞就打算散發一下自己的怒火。

好在徐有福及時地傳來山長的話,說是前日裡,和學子們去天瀾居的時候,自己丈夫的這首詩,作的還不錯,以後有好詩詞,還是要送到小青峰來。

並且根據徐有福的小道訊息,山長似乎打算把這首詩親自寫下,裱起來以後放在書院課堂上。

於是謝道韞就不怎麼生氣了。

別人家男人逛青樓,就知道抱著小娘子玩樂,自己丈夫去了,不僅堅持回家,還能作首像模像樣的詩出來,還是不錯的。

“唉,都沒來得及,跟大家好好告別一下。”王凝之很遺憾。

“你就算了吧,王蘭都跟我說了,每次要走要來,都要逼著大家給你送禮物,你就當可憐可憐那些同窗們,他們才有幾個錢啊,尤其那梁山伯,吃個餅,都要留半個夜裡讀書餓了再吃,鬧肚子鬧得,到現在都下不了床。”

“還沒下床?是不是裝的?這傢伙一看就不像好人,你可別被騙了。”王凝之翻個白眼。

“當然不是了,”謝道韞一皺眉,“是蘭兒跟我講的。”

“蘭兒?她怎麼這麼關心梁山伯?不行,趕緊回去,我要告訴山長,把她禁足了才行。”王凝之一把跳起,卻被謝道韞按住。

“大驚小怪什麼!”謝道韞沒好氣地說道,“梁山伯這倆日都留在山上醫館裡,蘭兒日日都見他,當然關心了。”

“原來是這樣,”王凝之這才鬆了口氣,又馬上警覺:“這梁山伯該不會是為了接近蘭兒,故意賴著不走吧?”

“你都在想什麼啊!”謝道韞輕輕錘了一拳,“梁山伯謙謙君子,一心學問,便是誰見了,都要說一聲好學生,怎麼到你這兒就全變味了!他是鬧肚子,又受了涼,還在發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