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準備了,想要在會稽王和眾位大人面前,露個臉的,不在少數,可就算是如此,眼下也該再猶豫幾分,若是心裡有更好的,自然要挑選一番,若是沒有,也少不得在此時,再細細考量,做些刪減新增,讓辭賦更好些。

像王凝之這種,上來劃了幾筆,就丟去不管的,可著實少見。

王玄之自然也注意到了,探過身子,直接拿起王凝之桌上的黃紙,掃了一眼,他可實在是擔心。

要知道,曾經有一次,家裡爹爹請了幾家人來相聚,讓孩子們都賦詩一首,結果二弟王凝之,直接來了一首:“美酒佳餚並無我,寫詩受訓卻是我,文章自古由心生,何時聽聞遭強迫?”

然後,就是個很悲傷的故事了。

總之,這個場面可不一般,要是王凝之還敢這麼幹,自己這個當大哥的,總要給他想想辦法。

心裡讀了一次,然後,王玄之的目光就變得古怪了幾分,看向王凝之,卻見他正吃吃喝喝,翻了個白眼,王玄之低聲:“這是你作的?”

“對啊,怎麼了?”王凝之反問。

瞧見兄弟倆大眼瞪小眼,何儀往丈夫這邊靠了靠,念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唸完之後,何儀的神色也變得古怪了些,詩當然是好詩,清雅閒適,頗有古君子之風。

但是,這場合,合適嗎?

而且,瞧了一眼那邊還在撓耳朵的王凝之,何儀是真的不明白,二弟這種心性,還能做出這種詩的?

瞥了一眼那裡正在和謝奕拼酒的王羲之,何儀很疑惑,這也不像是公爹給他的啊,公爹雖喜遊玩,卻不算多愛那隱逸,而且,這詩詞風格,也不似公爹所作。

公爹的詩詞,向來善用辭藻,又想象豐富,這首詩卻截然不同,文風簡約,隱隱之中,卻帶有些孤傲之意,要真這麼看,那確實像二弟所作了,畢竟,二弟向來就是看不起那些公子哥的。

倒是有點兒,那邊謝家,謝三爺的腔調。

谷很快,所有人的詩詞都準備好了,司馬昱笑呵呵地指揮著,讓人一一呈上,又分抄了幾份兒,給眾人欣賞。

看到那一句‘回首卻見燈下人’司馬昱忍不住笑了笑,待翻到一句‘仁王身遠心繫民’更是滿意。

在見到齊華義那一句‘萬千心思猜燈謎,卻有忠心於朝廷’更是樂得直笑,也看了齊華義一眼,這齊家如今雖然不見得有多大作用,但看這小子,倒是個可造之材。

然而,在看見王凝之那首詩的時候,司馬昱的臉色就變得僵硬了幾分,斜著眼一瞧,王凝之正在和身邊幾人聊得開心,司馬昱的神情就更加難看了些。

這小子,是擺明了不給自己面子啊!

前頭一個燈謎,現在一首詩,這就是在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入仕,只想美人相伴,平靜生活。

即便是在這喧鬧火熱的宴會上,他都心遠地自偏了,那還能有什麼多餘的心思?

而且,他這首詩出來,自己若還是說什麼為他在朝廷進言,讓他有個機會的話,反而會讓眾人鄙夷自己。

畢竟,人家都這麼擺明態度,要做個隱逸之士了,自己還勉強,自然不美,再加上,想要入朝局,混個一官半職的人,必定會以此為由,覺得自己寧願強逼王凝之,都不給他們個機會,心生怨恨。

心裡冷笑兩聲,自己這麼看重王凝之,倒不是真是為了他有些什麼才學,而是因為他是目前,世家子弟裡,唯一一個身份夠高,又和桓溫正面相抗的人。

當時在宣城,王凝之與桓溫之間的敵意有幾分,根本不重要,只要大家認為他是真心站在自己這邊的就行了。

形勢比人強,只要讓王凝之成為那個眾望所歸的人就好了,等到所有人都覺得,王凝之是琅琊王氏推出,要和桓溫抗衡,代表了世族之心在朝廷,那就足夠了。

王氏父子,到底還是聰明,不想給自己當這個出頭的椽子,為自己效勞。

不急,時間有的是,總會有機會的。

眼底閃過一絲冷芒,司馬昱笑了笑,瞧見其他人在看見那首詩之後的神色,無動於衷。

在場的各家大人們,自然也都看了王凝之那首詩,對於這個司馬昱點明的人物,大家當然是很關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