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阮容夫人之所以不怎麼管教孩子,就是因為她覺得這些孩子們都沒有阮氏的那股輕狂勁兒,目前看來最成器的謝淵,都不怎麼能討她的歡心。

按照謝道韞的說法,這兩天時間裡,她家裡的長輩們也都會相繼回來,本打算是在人多點的時候去拜見,也能輕鬆些,但阮容夫人似乎並不打算給自己這個時間。

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最先發覺今日不同的,是王孟姜,蜷縮在王凝之懷裡,一雙大眼睛撲閃著,“二哥,你今兒怎麼自己起來了?”

“哦,這不是下雪嗎?就早些起來了,免得你又著急忙慌地來叫我,再摔倒了。”王凝之無意識地回答。

結果王孟姜不高興了,小手揪著王凝之的領子,“我早就不會摔倒了,上次還是去年才跌倒的!”

打打鬧鬧,進了謝府,今兒降雪,王獻之也終於不用去習武了,捧著一本書,躲在書房裡頭裝模作樣,和謝玄用書本來遮擋,玩著五子棋。

王孟姜則坐在前廳裡,靠在小火爐邊上,一板一眼地讀著書,時不時拿起筆來,寫幾個大字。

謝道韞一邊照看著,還偶爾抬起頭來,看看正杵在門口,一副憂鬱狀的王凝之,嘴角流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時間慢慢過去,王凝之終究忍不住了,回過身來,走到火爐邊坐下,“你娘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呀,”謝道韞俏皮地笑了笑,“她昨日晚間才回來,還與我們兄弟姐妹說了會兒話,今日估計會遲些。”

說著,又瞧了一眼放在案几側邊的一副字,“你把你爹收藏的字偷來,就不怕他罰你?”

“衛夫人是我王家的長輩,我爹雖是隨著她學習,但老人家近年來早就不喜歡我爹了,總說他喝酒誤事,尤其是喝了酒以後,筆法恣意之過,全無用筆之敬,我也算是為師公出口氣。”

“衛夫人的話你也敢編排,真不愧是郗璿的兒子,膽大妄為!”

門外一個聲音響起,王凝之一激靈,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丫鬟輕輕撩起簾子來,便躬身等在那裡。

謝道韞起身,牽著王孟姜站在一側,而裡頭謝玄和王獻之也急忙走了出來,看上去倒是恭敬,不過謝玄嘟著嘴,明顯有點不爽,昨夜就被剛回家的老孃給教育了,少年還處於叛逆期。

一件如院中雪色一樣白的大氅出現在眾人面前,與郗璿不同,阮容夫人高挑而威嚴,目光如炬,冷冷地掃了一眼王凝之,踏入屋內。

“母親。”謝道韞躬身行禮。

眾人都隨著她行禮,阮容點了點頭,徑直走向案几邊,坐了下來,這才緩緩開口:“都坐吧。”

這強大的氣壓,便是謝玄也不敢說話,只能悶悶地坐在那裡,只有王孟姜眨了眨眼,掙脫了謝道韞的手,怯怯地問道:“您就是謝先生的娘嗎?”

她年紀尚小,以前也沒見過這位,很是好奇,但也能感受到這位夫人不太好說話。

“我是,”阮容倒是沒給小孩什麼臉色看,輕輕招手,“你就是郗璿的小閨女?”

王孟姜點點頭,走了過去,阮容拉著她的小手瞧了瞧,驀然笑了起來,“倒是長得和郗璿以前一樣,不過沒她那麼目中無人。”

王孟姜眼前一亮:“您見過我孃親小時候的樣子?”

“哼,”阮容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當然見過,我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當年我們如你這般大的時候,你娘還帶著我翻牆去抓鳥呢。”

似乎是很難想象這個場景,王孟姜眼珠子轉了轉,最後問了一聲:“那,抓到沒有?”

阮容愣了一下,笑了起來,“當然抓到了,可我們也被大人抓到了,你娘被關了一整天小黑屋。”

“那您呢?”

“我?”阮容眉頭一挑,“我當然不會被關,我們陳留阮氏,從來不會以那些禮教之防,無端之禮來懲罰孩子。”

王孟姜眼裡頓時冒出羨慕,嘟了嘟嘴,說道:“我就不行,夏天的時候去放風箏,還被娘批評了。”

“放風箏有什麼好批評的?”阮容眼裡閃過疑惑,雖然幾年不見,郗璿也不至於如此刻板了啊?

“我娘說,我的風箏做的不好看,放在天空上,那是鳥兒們飛翔的興致。”王孟姜顯然對自己親手製作的‘青蛙’型風箏被批評很有怨念。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阮容笑著搖搖頭,說道:“明年春天的時候,你過來,伯母帶你做風箏,看你娘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