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王凝之住的小院,王蘭提著草藥,回到山上,徑直去了客房,站在門口:“謝姐姐,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門沒關。”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輕輕推開門,王蘭走了進去。

小小的屋子裡,乾淨素雅,只有牆壁上掛著幾幅字,字跡或飄逸,或樸素,或靈動,或沉穩。

一張桌子就在窗戶邊,上頭擺著一小壇花。

謝道韞就坐在床邊,一襲單薄的白衣,手裡拿著一卷書,手指輕輕地點著書頁,可是袖子邊上的手腕,卻纏著一點布,還有淡淡的藥味從中散發出來。

而她白皙的脖頸,也纏著些絲布,只不過她本身面板極白,乍一看上去,彷彿那些絲,只是領口一樣。

“謝姐姐,明日的草藥準備好了,你記得要換上。”王蘭放下手裡的籃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多謝妹妹。”謝道韞微微一笑,嘴唇也有些發白,不過她的眼眸,還是一往既往的明亮。

“我剛從書院裡來,兄長已經清醒多了,今兒還食慾不錯,還慫恿著徐有福去後山偷雞。”王蘭笑著開口。

謝道韞低下頭,輕輕一聲笑,“還真是沒心沒肺。”

“姐姐,你為什麼要瞞著他呢?這次你為了救他,又燒傷,又中毒的,更別說那些毒針還是他的,怎麼……”

王蘭喝了好幾口茶,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聞言,謝道韞瞧了她一眼,反問:“你覺得,要是你兄長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

王蘭很仔細,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確定,慢慢回答:“想不出來,兄長做事兒一向天馬行空,不過肯定會想法子答謝你就是了。”

“對,那你還覺得我該告訴他嗎?這臭小子一向看我不順眼,”說到這裡,謝道韞聲音明顯有點不爽,“要是他知道了,還保不齊會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辦法來示好,到時候反而成了我的煩惱。”

“就比如,他知道我喜歡看花,所以就把山上的花都給摘下來,擺在我屋外,兩天時間,全都幹了死了,然後山上也變得光禿禿,你覺得是好事嗎?”

講道理,王蘭很想說不會這樣的,但是又實在不敢打包票,只能尷尬地又喝了口茶,在心底吐槽幾句,怎麼這個兄長,就這麼不著調?

“可是,你父親都來信了,再有半個月你就離開了,難不成永遠都瞞著他啊?”

“瞞著,”謝道韞口氣直決,“就是因為快要走了,我可不想再給他費心了,煩得很。”

“對了,謝玄呢?”

“跟著徐有福下山去了,有福打算去錢塘買只燒雞給兄長,省的他惦記我家的,好像還要去徐婉那裡玩。還請了我家劉大爺去兄長那裡候著了,不過劉大爺也不樂意去,兄長那張嘴,實在是吵鬧。”王蘭哭笑不得。

“哼,有其主必有其僕,主僕倆,就沒個好東西!”謝道韞不知想起什麼,突然惱恨地罵了一句。

王蘭眨眨眼,摸不著頭腦。

……

柳絮紛飛的時節,錢塘的天空裡,時不時也有幾隻晚放的風箏在輕輕飄著。

鳴翠樓裡,隨著老先生那一句‘欲知後事如何’響起,場面又一次熱烈起來,不過這次大家都是在笑著罵上兩句,怪他又吊人胃口。

而老先生不以為意,笑呵呵地拱拱手,還和幾個相熟的約著等下街邊品茶下棋。

“有福大哥。”小丫抱著已經編織好的花樣,從後頭走了過來,笑吟吟地坐在徐有福旁邊,和謝玄大眼瞪小眼。

看了會兒,小丫一邊和徐有福聊著,一邊從身邊的小包裹裡,取出顆糖來,遞給謝玄,誰知道謝玄不屑一顧:“我又不是小孩,吃這個作甚?”

“真不吃呀?這可是我清晨起來,去排隊買到的,這幾天錢塘來了個廬陵那邊的果商,這是他家自己做的,美味得很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