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無表情,冰冷如霜,仍然重複著同一個問題,“為什麼?”

房玉解開了腰間裘帶,失聲笑道,“為什麼?哪有什麼為什麼,以前的事,你當真半點都不記得了嗎?”

李安生不解。

年輕縣尉胸前古劍入骨三尺,直直穿透了整個後背。

劍尖還在滴血,少年緊握的手還未鬆開。

年輕縣尉突然抓住了李安生,搖頭道,“算了,放手吧。”

青衣少年不知所措,腦海中一片轟鳴。

就像一塊無暇的玉,橫然灑入一道璀璨的月光,通透明亮。

這次換成了李安生雙目血紅,死死盯著錦玉華服之人,片刻後突然洩了氣一般,“我真的記不起你說的是什麼,記不起你是誰,也許你說的是真的吧,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年輕縣尉胸前血流不止,眼中神采流轉不定,望向遠方,喃喃道,“這樣啊,原來你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什麼都不記得了啊,這樣啊……”

就在青衣少年困惑無比時,房玉忽然又笑了,光彩熠熠,神色飛揚,竟是開口喊道,“李安生!”

青衣少年頓時如遭雷擊,一道霹靂在腦海中猛然炸開,一片空白,可是沒等他說話,年輕縣尉很快就再次開口,“這次是真的後會無期了,李安生,你保重。”

少年彷彿做了個夢。

夢醒之後只剩下頭頂一片燦爛月光。

少年有些罔知所措,摸了摸背後,還好,兩把劍都還在。

少年想不通,只得自顧自地往前走。

做了一個夢嗎。

可是它怎麼會這麼真實呢……

少年抬起頭,月光煌煌,低下頭來,一張人臉驀地出現,緊貼著少年鼻樑,把少年郎嚇了一跳,後者更是如被輾著尾巴的貓般驚叫起來,“哎喲喂,什麼東西啊,可嚇死老頭子我了!”

聽到這話,青衣少年退後兩步,定住了身形,苦笑起來,“老先生,您也嚇到我了。”

原來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

老頭瘦瘦的,此時一聽有人敢頂撞自己,這還了得,立馬吹鬍子瞪眼,“你這後生,咋怎不講理,你說你,這麼深的夜裡你一個人瞎轉什麼轉,這也就是嚇到老頭我,我心寬也就算了,你要是碰見那豺狼野熊什麼的可還得了?!”

李安生擦了一把額頭,全是汗,“老先生您教導的是,驚到您了。”

少年原本還有心再說道幾句,但一看老人,呵,居然已經擼起了袖子,這是要不死不休嘛,頓時覺得好笑,索性不再糾纏。

老人這才不甘心地把袖子捲了回來,沒卷完,留了一半,到底是活了大半輩子,老人精,做什麼事都喜歡留些後路不是。

老人故意乾咳兩聲,悠悠道,“你這後生,這麼晚了還在趕路,走錯道了吧?”

李安生神色古怪,卻也沒有矢口否認,老老實實承認,“是,不知怎麼回事,晚輩就迷了路,老先生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人把雙手插進袖子裡取暖,“這個嘛……”

李安生見狀問道,“先前我明明在一座城裡,後來莫名其妙醒來就到了這裡,這裡頭”

“停,亂糟糟的,能煩死老頭子我,別說了。”

老人打斷了李安生,終於把大棉襖的袖子全扒了下來,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李安生下意識中也緊了緊衣服,老人嗤笑道,“就你那小衣服,跟紙紮的一樣,哪有老頭我這手工縫的厚棉襖暖和,裡面可有三四斤棉花呢。”

老人竟是開始炫耀起自己的大棉襖來,這讓李安生哭笑不得,只能再次問道,“老先生,您能先告訴我這是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