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境界再高一些,躋身雲端的那些人,就更不難想了,要麼不受拘束自由暢行於大道人間之外,何其樂哉,要麼開宗立派,與朝廷相敬如賓,真要讓人去做賣命的事,拿一宗之命和你拼命又怎樣,你朝廷鐵騎雖多,終究是山下人,能擋得住賊惦記你嘛。

這都是好的,人不咋樣的一些,不惦記當兵的你,就惦記你一家,有本事你就讓你的上頭給你派一支軍隊天天在家門口當那門神。

因此大夏曾有文臣提議,不然殺個雞儆個猴,看能不能拉攏一些山上修士,至少樹樹大夏軍威油鍋炸蜉蝣手到擒來吧,酒長清當場就吐了口唾沫,指著那位權高位傾的文官脖子罵,“沈東河,你說的這他娘是人話?這是讓那些出自山下的修士、宗門光明正大地穿上同一條褲子,給大夏換個姓?給你長洛王再往上提提?”

文銜泥忽然朝李安生兩人作了個揖,李安生連忙躲到一旁,不解道,“恩人這是什麼意思?”

粉袍漢子就缺了跟筋,黃花菜都涼了,還摸了摸腦門,到底受了這一揖,“額,夢陽說得對,你這是幹什麼?”

白衣太尉直起身來一笑,“傳信我看到了,文銜泥在此替大夏謝謝兩位小兄弟了。”

李安生若有所思,李金松憨憨大笑,“我家在大夏,怎麼可能眼看著南蠻子破我國土安寧。”

文銜泥輕輕點頭,看著兩人,目光平靜,“不知兩位有沒有興趣入大夏雪狼軍,為我大夏效力?”

李安生思索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很榮幸能為大夏盡心盡力,但入雪狼軍的話就不必了,文大哥,我想在這戰場上待上一段時間,不知道可不可以?”

粉袍少年拍了拍藥囊,“俺也是。”

文銜泥眼神明朔,有意思,說話既坦誠又圓潤啊,“兩位既非大夏軍士,又為山上修仙之人,不食朝廷俸福,只要不與大夏作對,自然請便。”

大夏是這方天下大小數百王朝國家裡唯一一個不對百姓修士約束的王朝。

為此朝堂上也曾有過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之戰,一方以文銜泥為主,認為還是要對境內百姓多加管教,另一方則認為應該頒佈諸多管束黎民之法,違者嚴懲不貸,當年一襲土黃大衣還骯髒無比的老人酒長清只是喝著酒葫蘆裡的酒,出奇地緘默無言。

當年還是大夏國君的唐皇李麒說了一段話,“諸位,不要拿什麼百姓皆為天子子民自然要服管束這些看似天經地義的道理來議事,須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夏既能立朝,其他人一樣可以為君,所以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下一個新朝的君主,彼時來臨之際,又有幾個會為了舊朝盡忠報國呢?”

“顯然是少於新朝支持者的,否則大夏千年就不會有這麼多朝代不斷更迭消亡了,將來我們有一天也會,是我們要坐這個位子,要做這些事,黎民百姓並非都願,我們想做所以做,大夏百姓、路邊的野草又何嘗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呢?”

李麒說到這裡笑了一下道,“譬如在我們這些當朝創理者眼中所謂的‘造反’或是‘起義’,人都是自由的,朕也是人,更可況朕也是百姓,曾經是,現在也未嘗不是,所以馬學士所提的禁用百姓持用刀弓斧劍在朕看來更是有些荒謬絕倫了,若是前朝就如此,還哪來的我大夏唐皇呢?”

醉的一塌糊塗的大夏司空終於開口道,“陛下,那要是人人都要做那犯上之事,都要做那開國皇帝怎麼辦?”

李麒眼神清澈,走出大殿,望向天空,“那就讓他們試一試啊,真出現了能將我們趕下去的那些人,不也是告訴了朕和諸位愛卿,他們才是新‘上’,而我們不合適了嗎?”

“朕這個位子,如若靠管制百姓才能坐穩,坐它於天下又有何用?鐘鳴鼎食一蓑煙雨都是平生,朕不希望我大夏之士滿口虛偽規矩,朕僅希望我大夏之人都可清澈如水,溫暖如那旭日,朕僅希望我大夏百姓是全天下最安樂的,當然了,朕一人之力或許做不到這些,但還有朕的子孫和諸位的子孫,道長且阻,吾輩應竭力前行。”

“倘若連這些都做不到,自會有人來推翻我李麒,朕自己怕是也沒臉再坐下去,朕,諸位也不得不承認,沒有人能夠做到讓他們所建立的王朝永遠屹立不倒,光陰長河從來沒有為某個朝代停止過,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們來為我們的子孫創造一個更加自由幸福的未來吧。”

“朕和諸位和這天下黎民百姓,我們都一樣,都是來到這方天地的人,朕不想朕所擁有的自由,百姓卻未有、卻不能擁有,這樣的話,將來朕的子孫及諸位的子孫,待它朝來臨,也會是別人的足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