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未換第一次不耐煩地給了暮逍遙一巴掌,“你一口一個小爺小爺的,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有沒有點正性?”

暮逍遙難得老實了下來,埋怨地看了一眼鶴未換,像剛剛過門受婆家氣的新婚小媳婦,幽幽道,“你個壞蛋,咋能這樣說小……俺?”

鶴未換臉色古怪,身形急忙後退,“你,別,別這樣,俺不得勁。”

暮逍遙大笑了起來,得瑟道,“你看看你,咋樣你都不舒服,淨你的事,好了,說正經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六十五了?”

鶴未換望著暮逍遙,不說話,但神色已然分明:你問這個幹啥?

背尺老人再次卸下來掛著的黑木巨尺,認真道,“我教你一套我們鬼谷派的吐納呼吸法吧,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鶴未換哦了一聲,旋即趴在了胳膊上,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

暮逍遙有些不開心起來,“為什麼?”

憨厚老人呲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你能不能教教俺媳婦?”

鶴未換背後,一老嫗半坐半躺在床上,雙眼呆滯。

看上去已經有甲子高齡的背尺老人,無聲哭了起來。

鶴未換急了,“你這是做啥?”

背尺老人搖了搖頭,淚水混合著梨瓤一起吃下,“我也想救嫂嫂,可是,可是……”

老人說著說著就又哭了起來。

鶴未換按了按老淚縱橫的暮逍遙的肩,已經沒上年那麼結實了,“這有啥,俺媳婦啥樣俺又不是不知道,喝茶哈,這是俺新沏的蘋果茶,快趁熱嚐嚐。”

暮逍遙推開茶杯,泣不成言道,“可是你走了嫂嫂怎麼辦。”

憨厚老實了一輩子的老人霎時一愣,喃喃自語道,“俺還能活上幾年吧?”

暮逍遙抹了把淚,使勁搖了搖頭,“你走後嫂嫂怎麼辦?”

背尺老人原本不願說的,可一看到老友,自己就忍不住,每句話都像在煎熬,到底決定洩露天機,至於後果,憑藉著鬼谷子重徒孫的身份,他還能承受得起,大不了早幾年找個弟子傳承衣缽就是了。

但面前這個傻傢伙不一樣啊。

暮逍遙不敢再去看鶴未換,後者搓著生滿繭子的大手,不知所措。

靜默了半天,憨厚老人開口道,“你……教俺那個什麼法,會對你有啥壞處嗎?”

暮逍遙終於笑了出來,一個勁地擺手,“不會不會,小爺是誰,我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有能傷害到我的東西。”

憨厚老人索視了一遍老友,覺著不像是在說謊,終於點了點頭,嘿嘿笑道,“那俺跟你學。”

背尺老人微微頷首,轉過身卻是泫然淚下。

逆道而上,教一個外人鬼谷派不傳功法,又怎麼可能會沒有天道反撲,只大不小。

……

桐州境內,有少年從桐州最大的青樓雲雨殿二樓倉惶跳下,一瘸一拐地往人群中跑去,少年身後是雲雨殿老鴇帶著四五個精壯大漢,罵罵咧咧道,“讓老孃逮到你非扒了你的皮,剁掉你的玩意兒!”

憑藉著幸運又逃過一次的少年長出了一口氣,癱在牆根下用手扇著風,“還好還好,幸虧本小爺跑得快。”

一想到雲雨殿二娘子的柔軟腰肢,少年不由整個身心都盪漾了起來,全身骨頭一陣酥麻,額上豆大汗珠滾滾而落,過了一會兒少年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喜歡穿著青色衣服的好友,不知不覺中就得意地揚起了下巴,口水流了一地,“嘿嘿,他個二愣子肯定沒有小爺這麼好的豔福。”

少年一襲黑袍,腰間挎著把白鞘長劍。

……

南林教谷,青紅金三座學宮,每座千里,分屬儒家三大師祖,青色學宮屬於儒家小人機然,紅色則屬於顏路,金色學宮的主人據傳是儒家的一個老秀才,資歷老,年歲老,學問更老。

教谷近幾日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前不久被儒家祖師爺趕出去的“逆徒”顏路回谷了,而且在回來的當天就帶著座下弟子把教谷三師祖機然的關門弟子年飛給一掌拍死在了懸殊殿頂天柱上,隨後顏路扔下一口棺材帶著弟子揚長而去。

等機然帶著大弟子徐叫天回來的時候,年飛的屍體都生出了蒼蠅,身高五尺的儒家大君子勃然而怒,追問座下其他弟子為何無人收屍,近千弟子唯唯諾諾大半天,機然方才得到一句答案,“二師祖說了,誰敢救年師弟的屍體,下場和年師弟一樣。”

機然氣極而笑,揮手收下心愛摯徒的屍體,屍體變小數十倍,機然卷著屍體就飛出了玄書殿。

這位教谷的三師祖臨走前連說了三聲好,每一個“好”字出口,懸殊殿內都跟著變暗了幾分,直至最後一個“好”字出口,整座懸殊殿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