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收拾著案板上的山野佳餚,一臉肉疼,不情願道,“飯錢十五個銅板,住宿錢十個,一共二十五個,先交錢。”

姬良摸了摸袖口,尷尬道,“小哥,小生出門走得急了些,忘了帶銀子,要不我給你寫幅字吧,你們這收不收字?”

李安生打量了一番這個儒衫書生,好奇道,“你的字能賣錢嗎?”

姬良撓了撓頭,吞吞吐吐道,“這個,許能值些錢吧。”

“一共是三十個銅板,寫十張就夠了,紙墨在那邊,寫完記得落款。”

李安生指了指屋角的書桌,不慌不忙地擇起菜上的枯草來,姬良溫潤一笑,問道,“不是說二十五個銅板嗎?”

“筆墨紙,都要花錢買的。”

李安生把菜放入水中滌了兩遍,拿過刀把它們熟練地切成段,一塊堆入碗中,撒上鹽和油,從牆壁上揪下一頭蒜,“我去搗蒜,你快些寫,別耽誤了吃飯。”

姬良扯了扯嘴,坐到牆角老老實實寫起字來,從書生提筆那一刻起,彷彿完全變了個人,眉眼認真,目光如炬,紙上字猶如游龍鳳舞,栩栩如生,字裡行間蘊滿了豐盈的靈氣。

門外,李安生正蹲在牆根搗著蒜,黑貓厭惡地叫了兩聲,躲得遠遠地望著少年手中的蒜瓣,一道天籟之音幽幽響起,“哥,搗蒜呢?”

李安生如遭雷擊,眼神惶惶,迅猛抬頭看去,不遠處倚樹斜站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

少年相貌清奇,一對濃眉大眼熠熠有神,寬大黑袍隨風飄蕩,如書生姬良一樣,少年腰間也懸著一把長劍。

少年拈過一根青草,銜在口中,眯眼笑道,“看什麼呢,不認識小爺了?”

李安生大步向前,狠狠給了黑袍少年兩拳,沉聲道,“怎麼可能!”

轉而又問道,“你不是在大燕遊學呢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黑袍少年笑容不減,“被先生趕出來了。”

“接下來準備去哪?”

李安生推開笑嘻嘻的少年,眉間擰出個疙瘩,看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李安生心中莫名惱怒,卻知道說什麼也沒用,東勝神洲幾十個國家,上千座書院,大到大夏書院,小至一方私塾,黑袍少年最長的一次時間待了兩個月,李安生記得很清楚,那是在安州書院,黑袍少年看上了一個水靈安靜的女孩。

後來那女孩人去樓也空,黑袍少年也就拍拍屁股把書本扔到了先生的臉上。

黑袍少年打了個哈欠道,“先蹭頓飯吃,再在你那張破床上湊合著睡一晚,明早走。”

李安生點了點頭道,“你先進屋吧,灶裡煮著米,米爛透了就開飯。”

李安生說完就又蹲了回去,搗起手中的蒜,不再管黑袍少年,後者大搖大擺著就跨過了門檻,剛想開口大嚷,就發現了坐在角落裡的儒衫書生,少年掃了一眼書生,後者剛好放下筆,笑著點了點頭,少年心領神會。

書生福至心靈,袖中滑出黃玉,哈氣,落印。

吃過飯後,李安生接過姬良寫的字,也沒看,順手就扔進了櫃子裡,這讓後者有些不解,“你不看看小生寫的什麼字?”

李安生還未開口,黑袍少年打了個飽嗝道,“他看你寫的是什麼字做啥,還能是什麼,不就是字嗎,能抵押你的店錢就不錯了,莫非這字裡還能給小安生一個貌美天仙的顏如玉不成?”

儒衫書生有些驚奇這個回答,捋了捋鬢角的髮絲,點點頭,笑望門外。

李安生嘴角彎出一個弧度,開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來。

他與黑袍少年之間,有著一種說不出口也不需要說出口的默契。

是謂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