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蕭文明和衛玉章說話那樣隨便——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似乎沒有什麼隔閡,然而這實際上已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別人說是蕭文明這種小字輩了,就是朝廷裡二三品的大員,六部的侍郎尚書,在衛玉章面前都得戰戰兢兢、汗流浹背,這樣才應該是常態。

因此戴松突然插嘴,在衛玉章面前當然討不到什麼好。

只聽這位老相國用冷得彷彿冰劍一樣的話回答道:“嗯?哦!你父親還想官復原職?就怕沒有那麼容易了吧?”

“不、不、不……”戴松趕緊否認,“當然不求官復原職,只願朝廷赦免了他的罪過,哪怕是當一介百姓,哪怕只是前線的一員兵卒,我父親和我,就已經感恩戴德了。”

“這麼說你也承認你父親有罪了嘍?”衛玉章的話愈發寒冷。

戴松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話語的陷阱裡,讓他腦袋一暈,不知應當如何應答。

是啊,戴松從小在軍營里長大,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局面?

如果是在戰場上,落入了敵人佈下的陷阱,戴松還可以憑藉著自己的武藝左突右殺,靠著英勇無畏的屬下突出重圍。

可他現在落入了衛玉章部下的陷阱,他還能怎麼樣呢?

把衛玉章這個老頭子殺了嗎?那倒容易,但是完全不能解決問題啊……

這就像葫蘆娃裡力大無窮的大娃,落到了蛇精部下的泥潭裡,就愣是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不過好在衛玉章並不是奸邪的蛇精,也並不想同戴松玩真的,只不過想用話擠一擠他罷了。

衛玉章說道:“戴松啊,老夫不妨給你交個實底,先不說你父親到底有罪沒罪的問題。今日一戰之前,他讓戎羌鬧得太兇了,如今朝廷裡彈劾他的奏章,像雪片一樣,輿論濤濤,就是聖上和我想放過他,怕也在朝廷百官那裡交代不過去啊!”

這時蕭文明忍不住說道:“彈劾戴元帥?用什麼理由?在前線領兵作戰,原本就是需要一定靈活性的,打得贏打不贏是結果,怎麼打贏那是個過程,這也好用來彈劾?那倒也容易,將來有了敵情,讓彈劾的他人出去領兵,打上一仗兩仗,見一見死人和血,他們什麼都懂了。”

“胡說!”衛玉章訓斥道,“蕭文明,你的意思是說朝廷裡那麼多官員都是在無理取鬧嗎?我就告訴你吧,彈劾的內容五花八門,但說白了就是一條——縱容戎羌在關中作亂,洛陽城方圓千里,中產之家,大抵皆破,這還不是罪過嗎?”

“不會吧?”蕭文明反問道,“戴元帥確實是用了堅壁清野之計,可並不是縱容敵寇。整件事情我也都參與了,別的不說,在堅壁清野之前,我們花了大功夫收攏百姓,將他們安置在安全的城池之內。據我所知,這些城池沒有一座是被攻破的,百姓全都性命無憂無憂,又何來……”

說到這裡蕭文明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就連他自己都沒法往下講了。

這邊溫伯明卻提醒道:“蕭兄,師傅的意思你沒聽明白,師傅說的是中產以上之家大抵皆破,那麼誰的損失大?是誰在告狀彈劾?蕭兄應該心裡有數了吧?“

蕭文明這下是徹底弄明白了。

彈劾戴元祥的就是那些京城附近的富戶,堅壁清野受損失最大的就是這群人了,不過這些人損失的也多是一些浮財,最值錢的金銀珠寶都被他們帶走了,更值錢的土地地皮也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所以說他們的損失應該是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有必要往死裡彈劾戴文祥嗎?

並且這些人賺了那麼多錢,真的是靠自己有本事嗎?還不是靠著朝廷給他們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在挖了朝廷的牆角之後,才會積累下這麼多錢呢!

所以說從大義名分上來講,朝廷有難、百姓有難,他們應該慷慨解囊才是,蒙受的損失,戴鸞翔這邊又不是有意為之,他們也應當理解,犯得著像現在這樣,非要把戴鸞翔往死裡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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