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蕭文明走了有一盞茶功夫,確定他不會再次去而復返,湯光耀這才啐了一口:“嗨!這個蕭文明,怎麼這樣不守規矩?掃了大家的雅興!”

徐世約也附和道:“湯大人不要動氣嘛!剛才他還算客氣的。今天一早我去討債的時候,同他說話的時候險些動武,那時候才叫不講規矩呢!湯大人乃是一縣的父母官,也有教化子民的職責,這蕭文明雖然算是臨海屯的千戶,但畢竟是大人的晚輩,大人平素還要多提點提點此人呢!”

話音未落,便有剛才那被訓斥了的塾師拍著馬屁說道:“是啊是啊,是該指點指點。否則這廝就愈發無法無天了。並且小子手裡還有兵,弄壞了,就是本縣的禍害。”

另一個塾師則是滿臉的愧色:“哎呀,都怪晚生當初沒有教好這個蕭文明,將來必要找個機會好好收拾收拾他。”

眾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著話,卻聽方才那書聲又朗聲笑道:“哈哈哈!收拾他?怕沒有那麼容易吧?這蕭文明是不會乖乖聽憑爾等收拾的!”

“哦?是嗎?不知溫先生此話從何說起?”

“哼!你們都是瞎子嗎?且不說蕭文明瞭,就是他領進來的這些少年兵丁。他們入則秋毫無犯,出則井然有序。如今朝廷裡能做到這一點的有幾個?況且他們年紀不及弱冠,有如旭日初昇,日後必有一番作為!”

日後能不能有一番作為,且不去論,但蕭文明回到家卻是失望的。

除了沒有如願取回應得的撫卹銀之外,鼎香樓酒席上的遭遇,更是讓他感受到了大齊朝政治環境的險惡。

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就這麼小小的一個臨海縣,居然還有這麼多欺男霸女的地痞、勾結官府的奸商、顛倒黑白的官吏、趨炎附勢計程車紳……

想要在這般險惡的環境下求生存,謀發展,還不被這些骯髒汙穢的玩意兒腐化,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蕭文明的心情是沉重的,可他的姐姐蕭文秀的心情卻多了幾分的放鬆——弟弟這麼一去,銀子雖然沒有取回來,但縣令湯光耀那裡至少是認賬的。

並且經過蕭文明這麼一鬧,也讓滿縣上下都知道了:雖然臨海屯元氣大傷,但遠沒有到山青山窮水盡的地步,依舊不容他人隨意欺凌。

但最最重要的,還是蕭文明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他帶出去的兄弟也是一個不少地回來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倒不是蕭文秀婦人之仁,實在是這句話乃是至理名言。

然而同行的老夏卻又有不同的意見:“少奶奶、少爺,不是我個當下人的多嘴多舌,這少爺這次去縣裡……其實……多少是應該取些錢回來的……”

“那不行。老夏,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的,我的脾氣,那就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錢,要麼一分不少地拿回來,要麼就放在那裡噁心他,讓他看得見、花不著!”蕭文明惡狠狠說道。

蕭文明原本就是個沒脾氣的,老夏哪可能知道他的脾氣?

然而一個是千戶頭目,一個是下屬小兵,老夏也不能隨意口就駁了他,只說道:“少爺,怕你還不知道吧?朝廷有朝廷的規矩,老爺雖然人沒了,可少爺你,也還不是正經的臨海屯千戶啊!”

“不對不對,這話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明白了。”

聽到蕭文明的話,老夏這才介紹起來。

原來大齊朝的屯田所制度,雖然以世襲軍官為主,但朝廷對父子子繼依舊是有相應的規矩和限制的。最重要的一項,就是繼承官位的,武將子弟必須接受朝廷的考核。

否則那些歪瓜裂棗、缺胳膊斷腿的傢伙都繼承了千戶、百戶之類的官職,那誰去替朝廷養兵、帶兵呢?總不見得讓一群殘廢率領軍隊同敵人拼殺吧?

雖然大齊朝建國到了今日的地步,屯田所制度下的軍事體制也同殘廢差不了多少了,但基本的體面還是要講的。

朝廷的制度如此,蕭文明自然也不能例外。

雖然他的老爸已然是戰死沙場了,他又是家裡唯一的兒子,千戶之位似乎非他莫屬,然後必要考核也是不可少的。

後世有這麼一句話,叫做顧客不是上帝、考核辦法才是上帝。

一聽要考核,蕭文明的頭都大了:“老夏這東西怎麼考法?我是一點眉目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