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說到此處,有些說不下去了,眼神也越發黯淡:

“其實剛見到他們的時候,貧僧就知道他們殺人、吃人,可思及一路所見,知曉他們也是為了求升級。

本想著能以佛法化解他們的罪孽,可誰知,他們竟要貧僧佈施肉身……”

這段經歷顯然對戒色的衝擊頗大。

他在青州城也是參與了救濟災民的,並一度有著成績,可德陽府的饑民與青州城外的截然不同。

一個,是看到了希望,另一個,卻是朝不保夕。

“佛法難渡腹中空空,你想教化他們,怎可能?”

楊獄心中搖頭,又有些好奇:

“接下來,你如何做的?”

“所以……”

戒色長長一嘆:

“教化不得,貧僧也只得超度了他們……”

戒色不戒殺。

這和尚倒不是個學壞了腦子的蠢和尚,楊獄表示同情,卻也有些嘆息。

經歷過極致飢餓的楊獄,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到了那個地步,什麼仁義禮智信,什麼佛法、道德,都遠不如一塊草根來的寶貴。

“佛法真的能普渡眾生嗎?”

看著楊獄,戒色有些迷茫了。

他這大半年的時間,幾乎什麼都沒有辦成,沒有救一個人,還殺了百多饑民,然後,他自己還險些餓死在荒野裡。

身體的疲累遠沒有他心中的迷茫更痛苦。

他分明已盡心竭力去幫助他們,為什麼……

“並不能。”

楊獄回答的很乾淨利落。

“阿彌陀佛……”

戒色面色越發慘然:

“那貧僧這些年的修持,又有什麼意義?”

他幼年出家,誦讀佛法二十年,自問也虔誠向佛,可下山這兩年不到的時間裡,卻讓他對於佛法產生了質疑。

他的心,動搖了。

“你只是肉體凡胎,怎麼解脫眾生辛苦?”

見得這小和尚氣息低落,楊獄也只得安慰一句:

“但這普度眾生在我看來,更像是一個宏願!和儒家的達則兼濟天下差不多,可儒家還有著‘窮則獨善其身’的說法。

你不過一個學佛者,又非傳說中的佛陀,現在就想著普渡眾生做什麼?救不了眾生,先救一個,難道不成?”

對於佛、道、儒三家,楊獄沒有偏向與明顯的喜惡,這三家的經典終歸是勸人向善的。

“救一個……”

嘴裡咀嚼著楊獄的話,戒色的面色好看了些,氣息也有著好轉。

“多謝楊施主解惑,是小僧魔障了……”

戒色雙手合十,深躬道謝時,楊獄卻反而看向了荒原的另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