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直趨華陰（上）

劉協偽裝成普通士卒，混跡于徐榮所部。出得城外，徐榮遣親信小校與皇甫嵩、呂布秘密聯絡通報訊息。

這兩日，王允格外消停，面對城中風雲動盪的局勢，仍是閉門不出，謝絕見客。擺明了非暴力不反抗的態度，並沒有趁機搶班奪權。

楊彪雖然對劉協說辭半信半疑，卻也表示完全配合，出征當天由他來代天子主持登壇拜將的儀式。

皇甫嵩與呂布分別派遣親信校尉到宮中，除了問候皇帝身體外，便是表決心必能一戰勝之，請皇帝寬心。

如今收到皇帝就藏身於軍中的訊息，呂布滿臉驚愕，而皇甫嵩卻是不動聲色，似乎已經瞭然於心。

閒話不提，等三支隊伍全部集合完畢，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太陽已經高高升起，一眾公卿從城中魚貫而出。

楊彪登上臨時搭建的高臺，當眾授予車騎將軍皇甫嵩假節鉞，便命令大軍開拔出徵。

臺下有三位同胞兄弟，冷冷旁觀著一切，逡巡一圈始終沒有看見皇帝身影。年齡長的眉頭緊皺，年紀輕的若有所思。

劉協騎乘在徐榮身邊。此次出征，可以分為三股也可以說四股兵力。皇甫嵩萬餘人，呂布七八千人，徐榮連同虎牙舊營七八千人。主要將領相互之間沒有隸屬關係。雖然已經明確了皇甫嵩為主帥，但戰場上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劉協親自隨軍，壓陣指揮。選擇跟隨徐榮也是有所權衡。之前他曾經在皇甫嵩部留宿、在呂布部與士卒共進午餐，還沒有來得及與徐榮部士卒拉近關係，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而且徐榮部是羽林軍，正兒八經的皇家禁軍，情理上更應該親近幾分。而且劉協一直想扶持涼州、幷州之外的第三個派系。三點成面、三足鼎立，三個支點更方便他穩固政權。

此外，昔年董卓入雒，只有三千兵馬。兼併了丁原的幷州系、何進舊部、西園八校尉、三河五校、羽林虎賁，又匯合了涼州故舊，這才滾雪球般成長為十萬之眾。所以牛董特別是李郭麾下有大量的舊日帝國禁軍。

將這些人揀選出來單獨成軍，作為軍方第三股勢力，獨立於皇甫、呂布之外，作為皇帝直轄的軍隊。這是劉協不足為人道的心思。而且，將領人選他已經初步圈定，除徐榮、張遼外，還有數名萬人敵。

不過這都是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目標就是先取得勝利，鞏固誅董的成果。

大軍開拔，日行五十里堪為精卒。雖是內線作戰，時間也十分緊迫，但為了磨合軍隊，皇甫嵩還是選擇了較為穩妥的日行四十里。劉協雖是內心有些焦慮，擔心牛董甚至與李郭合流，但還是選擇相信專家的做法。畢竟，歷史上皇宋賜陣圖導致失敗的教訓太過深刻。

段煨部駐紮於華陰，距離長安不過二百里。按照行軍速度，五日即可抵達。

沿路行軍，劉協依然仿效當日在皇甫部的做法，與士卒同嚼一塊餅，同吃一碗湯，親民作風、愛兵作派，讓習慣了上下尊卑、貴賤有別計程車卒們感動莫名。王大端著皇帝親手給他盛的一碗肉湯，想像別人一樣開口說些吉祥的道謝話，可口拙舌笨，到嘴邊的話語卻說不出口，只能目不轉睛的注視皇帝的背影，麻木的心靈微微泛起漣漪。

想想即可知，後世大領導們調研，能夠握個手都激動的好幾天不捨得洗手，更何況是人生而有別的古代，堂堂一國天子呢。況且，以王大淺薄的見識，族長、鄉三老就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即使是曲軍候這般天上的人，也沒有像天子一樣如此平易近人、關懷備至。

王大是京兆尹長安縣人，自幼父母雙亡，家裡原有十幾畝薄田，但連年天災要麼大旱、要麼大水，族中長老也無力供養他，為了活命，便替他做主將田地陸續賣給了鄉三老，一個五銖錢也沒見，不過是混了幾頓飽飯而已。

等他長到十歲，田地已然賣光，他便開始在那位三老家幫傭。雖然長期飢一頓飽一頓，但卻沒有耽誤他長高。三老見他性格木訥、忠厚老實，又看在同鄉份上，便讓他負責耕種包括他所變賣土地在內的農地。

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五六年，居然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夥子。有道是半大小子，餓死老子。王大的飯量變得很大，三老給予的口糧堪堪夠他塞牙縫而已。就在王大每天餓著肚皮勞作時，有一天，三老將他喚去，交給了縣裡來的差役，糊里糊塗的他就成了長安虎牙營的一員。

他不知道的是，官府原本徵兆的是三老家小兒子，因為傳言虎牙營將向西與如狼似虎的涼州人作戰，故而三老舍不得讓兒子從軍，便買通縣吏，讓他頂替入營。縣吏看王大雖然瘦弱，但個子高大，便也大筆一揮，將徵兆人員姓名改為了王大。

對於入伍，王大沒感覺什麼不好。雖然軍隊訓練辛苦，可三日一訓總比天天頂著烈日沒休沒止的在田間勞作舒服。而且，更為關鍵的是，軍營中供應伙食，在訓練日可以不限量吃個飽飯，休息日也可以勉強吃個半飽。

自從土地賣完後，多少年了他從未吃過飽飯。還記得第一次吃飽後，他抱頭號啕痛哭，惹得一什人盡皆側目，人人以為他是傻子，他也毫不在意。

能吃飽飯，他就拼命訓練。對於與涼州人作戰，他不在乎。畢竟，即使在鄉里，大約也會餓死，在這還能吃飽呢。人要知足。而且，軍候說過，只要打仗不怕死，立下戰功，就能得到一筆賞錢，甚至能混個伍長什長當呢。當上什長，就能隔三差五吃上頓肉了。

就在王大對未來美好生活充滿期待時，好景不長，突然之間虎牙營解散了。王大又回到了過去傭耕的日子。可是經歷過飽食的生活，王大對於枯燥乏味、餓著肚子的日子日漸不耐。

可再不滿又如何，泥腿子就是這個命。

然而，前幾日長安縣差役再次按照名冊徵召虎牙舊部。王大聞言，二話不說，立刻扔掉手中的鋤頭，跟隨差役來到了長安城中。

只是這次，他沒有再進軍營，反而是隨著大隊人馬進入了未央宮城，傳聞中皇帝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