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搖了搖頭,他可不認為眼前之人能抱有什麼好心思:“我呸!別那這些魑魅魍魎來嚇唬本公子,我可不相信,就算真有,我也沒興趣知曉!還有,我沒被蛇咬過!本大俠怎麼會被蛇咬?真是笑話!”

聞言,男子竟是悵然若失,本想提一提這少年的興趣,說那畫中之物,就藏匿於蛇山之上,可見到對方一臉鄙夷的不屑神情與這些說辭,只好作罷,緩緩說道:“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我隨便問問!啊呀,你到底願不願意替我作畫呀?”

姬應寒搖了搖頭,沒打算再和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男人繼續嘮嗑,正要打算走開,竟被男人再一次用手按住了肩膀。

男人拍了拍腰間長刀,緩緩說道:“我不光可以替你收拾那姓宋的,還可以送你這把刀!”此話一出,少年愣了愣,轉頭望了望男人手中的佩刀,內心天人交戰,打得難分難解。

男人看姬應寒依舊無動於衷,不甘心地繼續重複:“你沒聽錯,我說,我願意給你我的佩刀,還會幫你好好收拾一頓那個宋玉慈!”

也是,少年對這刀劍之物可是喜愛得不行,想當初錢塘郡都尉孫奇睿造訪姬氏府邸,腰間一左一右,佩的就是一刀一劍,也不嫌走路別捏,搖搖擺擺地就往府門裡走,結果就被少年逮個正著,上前主動要求替這六品都尉好生保管這一刀一劍,胡編說這府內來客不準帶刀劍之物進入,恐招來禍害,還說人家佩著刀劍搖擺不定看著礙眼,替他摘了得了,免得走路成了累贅,晃來晃去不方便,可雖是這麼說,實則少年是別有用意,就算是個傻子,也未必就看不出,可孫奇睿卻是看破不說破!

孫奇睿雖說只是個小小的一縣都尉,手下百來號郡巡官兵,都是些庸庸碌碌,吃軍餉過日子計程車卒,但其自幼熟讀兵家典籍,官場處事恪守本分,更是童叟無欺,待人接物溫文和氣,沒有平常武將的孤傲作風,對待姬應寒更是如此,鎮上的溫梓慶對此人就寫有 讖語,“虎臥東窟撼一方,銀雀脫籠化金鳳。”

孫奇睿毫不客氣,說這區區刀劍,乃身外之物,看完歸還即可,於是,就爽朗大氣地交由少年仔細揣摩一番。相比於那些蠻橫無理、腰懸大刀居高自傲的為官武將,少年對此人更是倍感親近,兩人幾次照面下,就熱絡得不行,少年也與這位錢塘郡都尉叔侄相稱。

度支尚書得知此事後,先是半信半疑,叫來少年一問究竟才知曉此事當真,再與孫奇睿多次相談盛歡,杯酒論官事,飲茶說軍政後,才確信溫仙人所言不假,覺得眼前之人確實精通文韜武略,為人處世更是左右逢源,直接就勸少年找來小吳王嚴廷陽,親口替這位錢源郡說了好話,稱其配的上“奇才”二字,卻不料這位整日裡盡和姬應寒瞎掰胡鬧的前朝皇子聽了後不置可否,叫那度支尚書敢怒不敢言,只好上書國師左處機,想舉薦此人,望其斟酌一二,升不升官先不說,也總比滿腹才略無地施展、無人見聞要好。

自那時以後,少年就一發不可收拾,天天在姬遠耳邊碎碎念念要其出面去小鎮上的鐵匠鋪子那邊花些銀錢替自己打造一把好劍,可沒想到隔牆有耳,終是被府內的老太太給聽進了耳裡,硬是命令自己兒子不準給這少年出門佩劍,怕其傷了自己,更是傷了外人,如此一來,造劍一說,也就難以如少年所願了。

小鎮之上,出門在外能身佩刀劍的,除了那些縣裡縣外下派到小鎮上巡查的官兵和鎮上的範、姬、 宋三個大戶人家裡頭的侍衛,就數少之又少的江湖俠客,也不論其出處,身上所持刀劍都是花了大把銀錢專門叫人打造而出的,而青山鎮,更是如此,鐵匠鋪子就此一家,鋪子裡頭定製或是直接看中買走的鐵器物件,說貴不貴,可說便宜,也未必就真便宜,再說這打造的刀劍,沒個三四十兩銀子,甭提!先不說這刀劍是否鋒利,用著能否順手,光這最低價所要的銀錢,就夠一般的窮苦人家吃上一年的飯食了。

而這些,都要歸結於江南范家的精打細算、暗處使計。

在前朝皇叔嚴建安南下後,為了鞏固政權,東山再起而不得不有求於範氏祖族,才硬生生將官鹽改成了半官半民制的產鹽,也只是說好聽些罷了,實則,主要的生產流程、工人僱傭與運輸販賣等步驟,都由范家一手把控,在嚴建安死後,便愈演愈烈,再說這揚州的鐵器打造,更多的便是戰場兵器的鍛造,不必多說,可想而知!

小鎮上的鐵匠鋪子,由度支尚書瞞著少年一番溝通,不會不賣姬遠的面子,每每在少年提著錢袋子遠遠地走向鋪子,那望風的夥計就會大聲吆喝,直接關門大吉,讓少年在鋪子外頭罵罵咧咧,許久才肯離去,只好去找嚴廷陽,拿那把木劍湊合湊合,不說十分威風,可一分霸氣,總還是有的!

范家壟斷了揚州的鐵器製造業,無故抬價,借販夫走卒袖中不得藏鋒一說,硬是把賣與青年壯士的刀劍利器的價格翻成了南楚、北晉等國的三四倍!而這其中的貓膩,度支尚書姬遠怎能不知曉,以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夕不同往日,自嚴建安逝世後不久,左處機輔政,要一手扶持嚴廷陽,也要一手操控國事,也別說,這位與溫梓慶師出同門,算得上是他師兄的老人,沒兩把刷子還真對不起“師兄”二字,熟學國之重術,步步為營!

左處機輔政短短三年,就豪不留情地罷黜揚州上百名庸散世官,能者居上;徵兵與募兵並存,更改徵兵有軍餉一說,而邊境士卒的每月軍餉更是從五兩升至十兩,以殺敵多少來論功行賞、封官加爵,使得原先的越軍十萬,突漲將近一倍;還在保證揚州百姓分得的田地畝數與官稅利率不變的情形下,大力提高商賈稅率,借充實國庫之名打壓像范家這樣的富家豪門,說白了就是自古即有的重農抑商之說,令范家這樣的商賈世家有苦說不出,二十萬大軍的鎮壓,論任何一個士族門閥,都不敢說一個不字,這也就是為什麼兩位少年敢和范家對著幹的絕大部分原因了!

少年第二次聽到那楊大個的話後,依舊沒有說話,不是他看不上這男人腰間的那把刀,只是心裡總有一種說不明的古怪感覺,直到對方將那話第三次重重說出口,才使得姬應寒打定了主意,一試才知,於是問道:“你為什麼要再畫一幅一模一樣的畫?這有什麼講究嗎?”

見少年開了口,男子自以為能鬆口氣了,可等到對方把話講完,就是另一種心境了。

楊大個先是抓耳撓腮,無言以對,隨後就有些惱恨,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火氣,真想好好教訓一頓眼前的這個刨根問底、極難對付的少年,卻見人家似乎一點也不畏懼自己,想必還是不能來硬的,再說,司馬長安就在不遠處,自己曾能說動手就動手呢?

男人漸漸緩和臉上的怒容,想了想,擠出一個笑臉,輕聲說道:“小公子啊!這樣,我再讓你看一樣東西,你要是喜歡,我就送你,不,你一定會喜歡!我也不怕你說我楊大個囉嗦,只要你替我照著原樣簡簡單單畫一幅這畫,我就給你三個好處!一,我替你收拾那宋氏子弟;二,我給你我的佩刀;三,我再送你一個寶貝!怎樣,這筆買賣,你做不做?哎哎哎,趕緊的,這天都快要黑了!”

聞言,少年佯裝燦爛一笑,一手摸了摸下巴,裝成對這筆生意有了些興趣的模樣,說實話,此時,少年的心裡啊,確實是挺感興趣的,這筆買賣,怎麼看自己都不虧啊!

姬應寒淡淡一句:“什麼好東西?拿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