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一章 萬事之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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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不!不不不……”海德哈哈大笑,“不,那是騙那群帝國貴族傻瓜的!您也很喜歡我用那個小姑娘送信的小把戲吧?帝國軍裡出身東境的那些貴族軍官,一想到自己的至親愛人也會遭受同樣的待遇,肯定嚇得連刀都拿不穩了……”
“你不準備投降?”夏侯炎揚了揚眉毛。
“當然不。”海德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帝國人對於叛徒是什麼手段,你我知道得都很清楚。就算格林姆·羅薩里奧答應了我的投降條件,宣告可以放我一條生路,但等到帝國軍佔領了山茶崗,我還不是會落到帝國人手上,身不由己、任人宰割?誰能保證帝國不會突然翻臉把我推上斷頭臺?帝國真的會允許我,一個殺了無數人類同胞、為聯邦獸人效命的叛徒,大搖大擺地去南海貿易區享受人生?不,我不這麼認為……我喜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所以……你並不打算投降。”夏侯炎點點頭,同意了海德的觀點:的確,假意答應赦免海德,等把山茶崗拿到手了以後再算賬拉清單,這種做法很有帝國的風格。
威廉·海德一定對這種“帝國風格”深有感觸。
“是的,我不準備投降,不管是向格林姆·羅薩里奧,還是什麼別的帝國貴族。根本原因在於,我認為帝國是不可信任的。”海德一字一句地道,“文森特·尹戈爾會理解我在說什麼。”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夏侯炎抬眼望了望海德,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你當初被帝國軍校開除,就是因為在我父親的謀反桉上發聲……”
“只是年輕時的輕狂之舉罷了。”海德擺擺手,“如果說這件事,以及後來的那些經歷給了我什麼人生教益的話,那不過就是讓我發現了帝國這個龐然大物背後隱藏著的黑暗與醜惡,並且讓我意識到,人必須得靠自己給自己掙出一條命而已。”
帝國背後的黑暗與醜惡……夏侯炎咀嚼著海德的話語,突然間又感覺有點好笑:在東境淪陷區橫徵暴斂、魚肉平民的威廉·海德,居然也能談論別人的“黑暗與醜惡”了嗎?
“你叫我來山茶崗,就是為了這個?”夏侯炎澹澹地看著海德,“‘給自己掙出一條命’?”
“的確如此。”海德如鯊魚般咧嘴一笑,“您瞧,我曾經就讀於帝國軍校的情報科,我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就是,資訊是有價值的……我相信我靠著自己的努力拿到的情報,應該具有足夠的價值。”
“情報?”夏侯炎扭頭看了一眼門上的隔音符文,“你想把手裡的情報賣給我,來換取你自己的安全和自由嗎?”
“……也不盡然。”海德撇了撇嘴,“幾年前,我的確曾經為文森特·尹戈爾的遭遇感到不公,即使被逐出軍校、發配回鄉以後,我也沒有停止對這件事的關注。而這兩年,在被我可愛的鄉親們推舉為山茶崗鎮長,以及被獸人任命為佔領區總督以後,我更是動用了自己能夠拿到的一切資源進行調查。您猜,我在調查什麼?”
“調查什麼?”
“我在調查你。”海德向後靠在椅背上,手裡拿著羽毛筆,眼睛則死死地盯著夏侯炎。
房間裡靜得可怕。
“調查我?”夏侯炎不動聲色地問。
“是啊,艾略特·尹戈爾,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一段傳奇,不是嗎?”威廉·海德用羽毛筆敲著手掌微笑道,“原本被流放到荒原的落魄貴族,名不見經傳的紈絝子弟,竟然在短短几年間將領地建設為如此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就連不可一世的光榮聯邦都不得不屈服於霜楓嶺的強大之下!所有人都在讚頌著這段英雄史詩,但我,威廉·海德,是大陸上少數幾個好奇它從何而來的人。只有我,一直在思考,親手締造了霜楓嶺神話的艾略特·尹戈爾,他究竟從來就是個潛伏於世、伺機而出的不世天才,還是霜楓嶺的崛起有另一種解釋……”
威廉·海德看向桌子對面的霜楓嶺領主,但卻並沒得到後者的任何回應。他略顯失望,轉著羽毛筆道:
“幸好,由於早年間就在關心鷹息堡和尹戈爾家族,也由於我在情報方面那不值一提的天賦,我能夠了解到一些即使是尹戈爾家族的最核心成員——即使是維克多·勞瑞和阿倫·考辛斯之前也並不瞭解的資訊……自早年間便已離家在外、與家族幾無聯絡的艾略特·尹戈爾,一直以來都不過是個聲色犬馬的廢物,就和帝國所有那些沉湎於酒精、女人和賭博的貴族子弟一模一樣。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承認,文森特·尹戈爾的兒子,擁有任何統治領地的慾望和能力。”
說到這裡,海德突然扔下羽毛筆,因激動而站起身來:
“但是一切都變了,不是嗎?當尹戈爾家族被迫移封到鳥不拉屎的裂魂之地荒原,可悲的紈絝子弟和可悲的落魄貴族,你們就像搖身一變,如同覺醒的巨龍一般振翼而起……公爵大人,可能有人會說,我威廉·海德從一個被逐出帝都的倒黴軍校生,一步步爬上佔領區總督的寶座乃是一段偉大的奮鬥史,但我心裡如明鏡一般清楚,我的成就尚不足你的百分之一!鳳凰臺、月神寨、紅河谷、巖溪城、土木堡!你走過的每一步都伴隨著勝利和榮耀!沒有一個你的敵人能夠在你面前苟延殘喘!你來,你見,你征服!”
“我應該謙虛幾句嗎?”夏侯炎終於開口道。
“艾略特·尹戈爾!這個在學校裡百無一用,只知道勾搭女人的毛頭小鬼,難道他才是千年一遇的大隱之才?難道他那些縱情酒色的傳聞,不過是在尹戈爾家族危難關頭,藉以韜跡隱智、避禍保身的伎倆?”威廉·海德激動地揮舞著雙臂,“不,我不相信!我對自己蒐集來的情報無比信任,我清楚,尹戈爾家族移封之前的艾略特·尹戈爾,絕對不是這樣的天才領主!艾略特·尹戈爾之所以能突然搖身一變,轉而帶領尹戈爾家族從深淵中崛起、從地獄裡歸來,簡直只能歸結他受到了天啟……”
“我一向是至高聖神他老人家的虔誠信徒。”夏侯炎面無表情地道,“阿門。”
“不!不!不!”海德大聲叫道,如癲狂一般搖動著手指,“比起天啟和神蹟,我逐漸想出了另一種解釋……在你乘龍來到燃晶峽谷的聯邦軍營那天,一切資訊都匯總出了結論!你那天或許把最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奧馬爾·殘陽身上,卻沒注意到我和你對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觀察你——我暗中調查了你三年,三年!而當你終於親自出現在我眼前,當我親眼看到了你那種刻進骨子的桀驁和超然時,我終於可以確信,帝國,不,海文大陸根本出不了你這樣的梟雄!”
海德用雙手按住書桌,盯著夏侯炎的眼睛,如惡魔低語一般嘶聲道:
“霜楓嶺公爵大人,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