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半個月前。

就在勞瑞大師等幾個馬仔離開教堂,在黑塞泥沼邊緣紮下營地開始等待的同時,夏侯炎正跟著恩德里克·塔納圖斯沿密道階梯向地下一路行去。

進入密道以後,夏侯炎才發現這座死神教堂的地下,比自己想象中更要別有洞天。

儘管密道口是一團漆黑,但跟著恩德里克·塔納圖斯轉過幾個彎後,照明就陡然到來:

階梯兩側的石壁上,漸漸出現了五六米一盞的骷髏頭長明燈。這些長明燈用黑石雕刻而成,骷髏頭裡裝滿了鯨脂。淡藍色的火焰微微躍動在骷髏的頭頂,將狹長的階梯密道映照得分外陰森。

夏侯炎記得,亡靈感染區中央的黑水鎮,西蒙·阿德里安的秘密實驗室也有類似的長明燈照明,看來這群死靈法師的審美趣味一直都沒怎麼變過。

不過,這條密道里的長明燈,可比阿德里安宅子底下的那些明亮多了。

「每隔一百年,吾會甦醒,給這些燈添一次鯨脂。」恩德里克·塔納圖斯自從進入密道就不發一言,此刻卻突兀開口道,「但沒有一個人來過。」

「那為什麼要添呢?」夏侯炎問。

「因為我不是在等人來到這裡,而是在等有人從這裡走出去。」

恩德里克·塔納圖斯停下了腳步。

在他面前,兩扇瘦長高聳、足有近二十米高的黑木門扇靜靜矗立。門扇兩邊,一盞又一盞骷髏長明燈沿著門扇的邊緣逐個升高,最終映出了它的全貌。即便身在地下,夏侯炎面對著這兩扇巨門,也有種接近摩天大樓、高山仰止般的目眩神迷。

整個巨門沒有任何把手,也沒有任何雕飾,只有浸染著幽冥魔力的黑色古木料上,彎曲盤繞著玄奧的魔法木紋。

「這座教堂的心臟……汝所尋求之物就在門後。」恩德里克·塔納圖斯用它空洞的眼窩瞪著夏侯炎,「若你真是主神的繼承者,它便一直在等待你;但你若不是……」

塔納圖斯沒有繼續往下說,但夏侯炎知道這死骷髏的意思。

不過以他的秉性,斷沒有到了這一步又縮頭的說法。

恩德里克·塔納圖斯又打量了霜楓嶺領主片刻,確認後者毫無退縮之意後,便伸出白骨手掌,輕輕抵住了右側的門扇,然後朝夏侯炎歪頭示意了一下。

夏侯炎愣了愣,隨即會意,學著塔納圖斯的樣子,伸出左手按住另一扇門。

黑暗吞噬了他。

……

「你……已入絕境。」

洪鐘般明亮的聲音在空中迴盪不絕,幾乎震得夏侯炎耳膜作痛。

他愣了片刻,在意識到這聲音並非在針對自己。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離開了黑暗狹窄的教堂密道,來到一片紅色的曠野之上。

——是的,紅色的曠野。

四下一片空蕩蕩,唯有數不清、望不盡的接天野草在熊熊燃燒。整片天空,不只是因為時候接近黃昏,還是因為火焰的映照,同樣也色作橙紅,而幾乎有些耀眼的火燒雲,則像是巨龍噴出的烈焰般,在天際蔓延開來。

這是哪兒?夏侯炎有些恍惚,伸手碰了碰身邊燃燒的荒草。

一點兒也不痛,甚至就連溫度也沒有感受到。他的手指徑直穿越了草葉,在一團烈焰中安然無事。

這裡是幻境嗎?夏侯炎眨了眨眼,或者是自己正身在某人的回憶當中?

「……改悔罷。」

又一聲巨響從空中傳來,打斷了夏侯炎的思緒。他連忙抬起頭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然後,就看見了:

那是半空中的一片金色虛影。那虛影頂天立地,

佔據了視野之中的一整片空間,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夏侯炎想知道這虛影到底有多高,可不管他向上望得有多高,卻都看不到它的頂端到底在哪裡。

——即便身邊沒有任何參照物,他也可以肯定,這虛影肯定比起裂魂之地的龍骨峰都要更加高聳、更加巨大。

更讓夏侯炎震驚的是,他居然說不出那金色虛影的形狀到底是什麼。第一眼看上去,那好像是一個手提巨劍的雲霄巨人,第二眼,它卻似乎更像是一頭展翅的巨龍,第三眼,它彷彿又是一臺即將開火的九六式「天啟」戰車了……

虛影就在那裡,並沒有絲毫改變,但夏侯炎愣是無法靠視覺識別出它的具體形態:那虛影看起來就像是世間的一切事物,彷彿天地之間、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切,都已經被它納入自身,成為了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