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對了!”科德溫上尉突然想起了什麼,瞪著眼睛招呼道,“馬爾科,我昨天讓你給烈風師團長送披風——後來他怎麼說?”

“呃……”馬爾科·烈風剛想複述父親的話,但突然意識到有些用詞不好直說,只得支支吾吾地為難道,“呃……我爹說,他……不喜歡這樣,讓我堅守崗位,以後別送了……”

科德溫上尉的臉都被包在大衣裡,看不出有什麼臉色變化。

但等到馬爾科興致沖沖地往北方跑去,科德溫上尉才瞅準了周圍沒人,狠狠啐了一口:

“傻逼!一家子全都是傻逼!”

……

該說不愧是東部聯邦的頂尖軍隊,“煉獄之錘”選定的紮營地點,果然是千里挑一。

兩座相對竦峙的山丘,很好地阻擋了自塵埃山脈上直貫而下的寒風;

再加上暴風雪凌晨就已經停了下來,隨著太陽攀上天空,轉眼間裂魂之地東部又是一片晴朗:攀爬西側的山峰時,馬爾科·烈風不僅沒有寒冷,甚至感到有一絲和融的暖意。

荒原的溫度變化就是如此靈敏,涼得快,熱得也快。

“煉獄之錘”紮營地西側的這座小山丘,絕對高度並不很高,但坡度很陡,正適合阻擋荒原上多變的寒風以及人類的目光:一直秘密行軍的“煉獄之錘”師團,也正是在這座山的庇護下,才敢下令埋灶做飯:

軍力強大的“煉獄之錘”從來不懼怕任何敵手的窺探,但如果讓荒原上有心的人類(假設有的話)發現了炊煙、提前通知了獅心河北岸的領地,那無疑會增加日後渡河作戰的難度。

對於這些軍事主官小心謹慎的作風,科德溫上尉就很不屑:

在營地中,科德溫上尉不止一次地跟馬爾科吹噓過“煉獄之錘”的戰力,據科德溫上尉說,他已經在師團中服役了整整三十三年,“煉獄之錘”遇到的敵手,無論是北方的矮人、南方的魔族還是聯邦中叛亂的亞獸人,就沒有一個不被“煉獄之錘”碾成齏粉的——而就算給帝國一年的準備時間,這幫腐敗的人類也無法阻擋“煉獄之錘”的渡河攻勢!

馬爾科唯獨想不明白,在“煉獄之錘”服役了“整整三十三年”的科德溫上尉,怎麼到現在還只是個上尉的?

就是在這些無關緊要的胡思亂想中,年輕的獸人中士登上了這座無名山丘的頂峰。

然後,他不得不承認科德溫上尉是對的:

從這座山丘上向西望去,觸目所及都是一片純白:

連續三四天的大雪,早已覆蓋了裂魂東部地表上的一切特徵:足跡、車轍、道路——如果這片鳥不拉屎、毫無人煙的荒原上有過的話。

唯有比較高大的枯木以及大的石塊,能夠在厚厚的一層積雪中顯露出來,露出一絲半縷的黑色;

整個視野中,唯一會移動的東西,就是翱翔在空中的那些蒼鷹與禿鷲:

一場大雪幾乎覆蓋了這一帶所有的荒草叢與獸穴,這些猛禽註定要花點心思,才能找到可口的事物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的視力不算太好,但他眯著眼向西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沮喪地認同了上尉的判斷:

在這種天氣跑出來“偵察路況”,無疑是大陸上最愚蠢最愚蠢的獸人才會幹出的事情。

——不過,他想道,起碼我主動為“煉獄之錘”做了些事情……

只要這樣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馬爾科·烈風中士就會追上那位既親密又陌生的師團長的身影吧……

馬爾科·烈風摘下氈帽,撓了撓自己的綠腦殼,嘆一口氣,從自己匍匐的雪坑中站起身,準備回到“煉獄之錘”營地。

但就在他扭頭的同時,馬爾科·烈風中士的視野邊緣,突然捕捉到了一絲有些詭異的細節——

馬爾科驀然停住動作,然後沿著山脊線望向北邊:

那裡,就在山脊的正中,在一片純白間,露出了一株漆黑色的枯萎灌木。

類似的景象,在雪後的荒原無比常見:

任何有幸在這片死亡之地存活下來的植物,只會被大雪和嚴寒殘忍地殺死,反倒是這些早已死去的枯木,能夠在一片積雪中露出頭來——

荒原只青睞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