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營地裡,絕大多數獸人士兵都還沒醒:

冒雪跋涉、人在異域,即便是驍勇善戰的獸人一族,也都失去了往常的活力、縮在溫暖的帳篷裡陷入了沉靜的睡眠,不等號角吹響,是不會有人起床的;

就連負責值夜放哨的哨兵,也不像在東部聯邦時那樣活力十足地來回巡邏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帳篷前那個披著毛皮大衣的獸人哨兵,固然還手裡拄著長斧、看起來站得繃直,但屁股其實早已經悄悄靠在了背後的帳篷鐵架上——在哨兵的面前,一塊小小的烈焰水晶在地上散發著黯淡的紅光,把周圍的積雪都融成了一潭黑水。

“烈焰水晶”是東部聯邦沃爾甘礦洞特產的魔法礦物,只要敲一敲就能在一段時間內持續放熱:熱度太低,用來燒飯恐怕不行,但在冬季行軍中用來取暖倒是不錯,所以出發前每個獸人士兵都領了一塊。。

——獸人精銳師團“煉獄之錘”的裝備水準,即便放眼全大陸也都在超一流之列。

除了這個勉強站著的哨兵以外,其他的獸人哨衛則只能用東倒西歪形容:

坐著的、蹲著的、蜷縮成一團的,就算是平時再剽悍、再喜歡赤膊見人的勇士,此刻也在荒原的寒風中裹緊了大衣,在“烈焰水晶”微弱的熱量圈中,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換在往常,這種“放哨狀態”無疑會砸了“煉獄之錘”的好名聲;

但今天清晨,值班巡視的獸人軍官們,看到了哨兵萎靡不振的狀態,也只是皺一皺眉頭,並未訓斥些什麼——

——對於習慣了溫暖的東方獸人而言,在寒冬之中強行軍,實在是太容易銷磨士兵的精神了。

更何況在這寒冷的荒原之上、雪山腳下,這隻行蹤隱秘的獸人師團,就算走出去上百里,也不見得能撞上一個人;

所謂的“夜間放哨”其實根本沒什麼實際作用,只是空有儀式感罷了。

馬爾科·烈風中士仔細檢查了一下,確認自己的佩劍就好端端地掛在腰上。

東部聯邦的獸人們,熱愛長刀遠甚於長劍,用這種刺擊勝於劈砍的兵器,也的確不符合獸人們直來直去、大刀闊斧的戰鬥風格——不過絕大多數的獸人軍官,倒是都堅持著佩劍的習慣,與大陸各種族的軍官傳統保持一致。

馬爾科·烈風中士與眾不同的佩劍,或許便是在這“煉獄之錘”軍中,除了他的姓氏以外唯一的、能夠說明他獨特家世的東西。

他確認行裝無誤以後,便站在帳篷門口,一邊用自己的那塊“烈焰水晶”摩挲著面頰,一邊環顧掃視著這座臨時營地。

很快,他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

馬爾科·烈風中士三步並兩步地跑上前去,揪住了那個全身裹著大衣、姿態畏縮、一瘸一拐走在營地中的軍官。

獸人軍官撥開自己的大毛領子,揭開不知疊了多少層的毛氈帽,朝馬爾科·烈風露出了一線綠色面板,和他那雙不討人喜歡的黃眼睛。

“幹嘛?”獸人軍官沒好氣地道,聲音還是像以往那樣,因為抽了太多雪茄而嘶啞難聽,而且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似乎嗓子裡卡了一口濃痰。

“科德溫上尉……”馬爾科·烈風撓撓頭,憨厚一笑,“我就是想問問您,您知道我們今天要往哪個方向走嗎?”

“往西。”科德溫上尉翻了個白眼,拉起領子就想離開。

“我知道是往西……”馬爾科趕緊拉住科德溫上尉,“可是您知道具體是往那個方向嗎?——比如,我們是從北,還是從南繞過西側這座山?”

科德溫上尉的眼睛,在毛氈帽的陰影下眯了眯。

“又想跑去當斥候了,嗯?”獸人上尉不無譏諷地冷笑道,“小子,你現在是中士,而不是普通的偵察兵了!難道你以為,再去當斥候立個什麼功,就能讓你父親高看你一眼?”

“沒有……”馬爾科臉頰一紅,再加上獸人的綠色面板,就使得他臉上的配色相當賽狗屁,“我有這方面的經驗嘛……如果我幫師團偵察一下前面的路況,對於我們的整體進軍也有好處啊……”

科德溫上尉又把領口往下鬆了鬆,露出厚厚的嘴唇。

馬爾科還以為上尉有何高見;

結果他只是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這片人類狗雜種都不待的狗屎地方,除了雪就是沙子,有個吊東西可偵察!”科德溫上尉憤憤地罵了一句,重新豎起領子,“我們今天吃過早飯以後,會向北繞過西邊這座狗屎丘陵,然後繼續往西北走——你自己樂意賞他媽的一望無際的雪景的話,就往那邊去!”

“是!”馬爾科·烈風興高采烈地朝上尉行了個捶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