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氣沖天地走過蒼鷹軍旗飄揚的庭院女神像;

他在經過打響鼻的霜楓嶺軍馬時擼起了袖子;

他扭頭盯著長椅上堆疊成山、精光鋥亮的南方軍制式步兵劍眨了眨眼;

他在黑色小山一樣的胡安·克萊門特身邊放慢了腳步;

他在目光如炬的金髮女劍士眼前整理了一下領結;

走進涼亭前,喬伊斯·哈勒代恩最後扭頭看了眼軍容齊整、戰意昂揚的霜楓嶺士兵;

然後,他大跨步登上涼亭臺階,站到了正在商討進軍策略的霜楓嶺領主和諾蘭司令官面前。

長期主持伯國軍務的諾蘭司令官,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本地知名癟三。

“喬伊斯!”伯國司令官怒斥道,“你在這裡幹什麼?我正在和伊戈爾大人——”

喬伊斯·哈勒代恩直接無視了自己的頂頭上司,目光堅毅地轉向霜楓嶺的領主大人。

然後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手死死抱住這個黑髮年輕人的雙腿,嚎啕大哭:

“伊戈爾大人哪——您來的正是時候哇!我們哈勒代恩伯國無能,就指著您這樣年輕有為、英俊瀟灑的模範貴族主持公道哇!您可能不知道,我名叫喬伊斯·哈勒代恩,對,‘哈勒代恩伯國’的‘哈勒代恩’,我當年也是這個伯國的繼承人選,被可恨的森林強盜綁架的那位伯爵大人,就是我的親兄弟哇!伯爵大人你死的慘吶——”

瞠目結舌的諾蘭司令官,愣是半分鐘沒憋出一句囫圇話,和追著喬伊斯上士一路過來的那個伯國士兵一起變成了木頭人。

結果喬伊斯·哈勒代恩上士的哭喪聲還在繼續:

“伊戈爾大人哪!我知道您年紀輕輕就能幹出大事業,當年我還跟您父親在帝都打過幾盤馬恩牌呢啊!我尊敬的文森特·伊戈爾大人啊,他死得真冤啊!帝國皇帝陛下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您啊!當年我和您父親那麼交好,只能看著他枉死、我真是豬狗不如的畜生啊!現在我那個表兄又自尋死路、還要勞煩您出手報仇,我們哈勒代恩家族對不起您啊!”

夏侯炎低頭看著這個抱腿慟哭的猛男,連動也不敢動,伸手戳了戳一旁的勞瑞大師,壓低聲音悄悄問道:

“我父親當年真的認識這位喬伊斯·哈勒代恩先生?”

勞瑞大師回應以“我他娘怎麼知道”的無奈目光。

只有知道喬伊斯底細的諾蘭司令官再也忍不住了,怒聲罵道:

“喬伊斯·哈勒代恩!你給我閉嘴!伯爵大人他還沒死呢,你個王八蛋在這裡亂嚼什麼舌頭!”

“我!操!”喬伊斯瞬間鬆開霜楓嶺領主的大腿,筆挺地站直身軀,對諾蘭怒目而視,“我在跟尊敬的伊戈爾大人說話,這裡有你個下人插嘴的份嗎?!還什麼死不死的……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被自家下屬開口痛罵的諾蘭司令官,直接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氣得面色蒼白、渾身發抖,如同重症瘧疾患者。

夏侯炎只得用最正統的外交姿態,假惺惺地握住喬伊斯上士的手道:

“呃……這位喬伊斯·哈勒代恩先生,您請一定放心,我們霜楓嶺一定會在攻打森林強盜的過程中竭盡全力、努力營救您的兄弟伯爵大人……”

“尊敬的伊戈爾大人,我恬著臉勸您一句話——萬事小心為上,千萬不要為了我那廢物伯爵兄弟、折損了貴家族的壯士!”喬伊斯上士如同受領導接見的民族企業家一般感激涕零,“我喬伊斯·哈勒代恩只有一個要求:這次進剿匪軍,願做伊戈爾家族馬前一走卒!”

就連有心想要出言斥責的諾蘭司令官,都已經徹底被這貨的無恥做派震驚到,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心悅誠服的讚歎之色。

一時間,涼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以後,夏侯大官人終於環顧四周,幽幽一嘆:

“你們瞧瞧,什麼叫做革命覺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