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起手,落錘,分毫不差的控制還有靈氣餘震的波動,無一不在考驗著他的肉體與精神。

足足百錘,他的肌肉已經開始痠疼,開始顫抖起來,在這個時候這可是致命的。因為接下來,他得改變運錘的方式,以四稜錘的角去敲擊那塊石頭,由於受力不均勻,錘子將更難控制。

敲擊的聲音也變了,從之前的金屬鏗鏘變得猶如百靈鳥啼叫一般,清脆無比。顫鳴聲在任天笑心間盪漾,猶如一汪清泉,雙手不自覺地催動了靈力,身體放鬆下來,渾身暖洋洋的。他不知道,父親還有近千錘需要去完成。

這近千錘,任千行用不到任何巧力了,靈氣餘震更加地難以控制,不巧的是,這個時候已經出現了反震,打出十成,他便要用身體硬抗下三成。

每一刻,都是煎熬,但每一下,都離他想要的近了一分,兒子還在旁邊看著,他又怎會輕言,將和兒子的承諾永遠停在承諾里。

過了百錘,錘子的一角已經被磨平,萬分艱難之下,他又得變換運錘的方式,這一下,他得將打出的力全盤接下。

他動了,右腿向後移出半步,錘子從左前角受力改為右前角受力,輕呼一口氣,他以為成功了,可靈氣餘震在這時候出現了偏差,現在反震和餘震都得他自行消耗。打出十分的力,他得硬生生抗下十二分。

錘已落,那由得他反悔,一錘下去,他感覺到氣血一陣翻湧,胸口憋堵異常,顯然,他已經受了內傷。兩側咬肌微微鼓起,他艱難地嚥下逆湧而上的鮮血,整個身體都在輕微地晃動著。

這屋裡彷彿與整個世界隔離了一般,屋外夕陽染紅了半邊天,配合著那最後的一抹魚肚白,宣告著這一天即將結束。屋外的田壯也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他有些好奇,肚子也有些餓了,想要推開門,卻讓他吃了一驚,剛拉住門的把手,一陣沉重感傳來,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門的把手彷彿一頭牛一樣,他的力氣被盡數化去。

穩了穩身形,他牟足了勁,使勁抓住把手,可依舊沒拉動半分。“嘿,我就不信了。”他向後退了兩步,猛地撞向那兩扇單薄的木門,這一下,他直接被彈了開來,落在兩三米遠的地方,疼地他半天沒能起身。

費了半天勁,終於爬了起來“這父子倆,在幹什麼呢?”,再次走到門前,這次他非常小心,就連叩門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錘子又換了一角,外面的人雖然進不來,但聲音卻可以清晰地傳進來。接近尾聲了,任千行心中難免地急躁,差一點就守不住心神了,頭上青筋彷彿要跳出來可,雙耳微動,他閉塞了聽覺。

任天笑一直在旁邊看著,雙手微弱的靈力依舊在閃動著,此刻的他,呼吸異常的均勻,進入了一種十分玄妙的狀態,整個人看起來空靈了許多。看的越多就越驚訝,他藉助這青翠的敲擊聲在滌浣著心靈,眼中盯著父親敲擊的石頭,他看到,那鴿子蛋大小的紫黑色圓球,竟和自己的心臟一樣,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自從他進了這個屋子,不可思議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村頭說書的盲爺爺,整天說著鬼神,說著鬼怪如何猙獰,還說神仙可以移山填海,順息萬里。他一直以為是個故事,可現在,他信了。倘若傳說真的有神,那父親,便是其中一個。

他這樣想著,幽暗的環境裡,一個人走在他的心底,那是他,又不是他。他的前方,就真的出現了一道門,藍紅兩色的氣息縈繞在那兩扇大門上,大門充斥著古樸與大氣,像是有什麼在牽引著他一樣,一步一步朝大門走去,那種感覺,空靈而又自然。

伸手,輕輕撫摸著那扇門,門的後面是什麼,只有推開門才知道。他動了,大門伴隨著低沉的雷鳴,門開了,是光,耀眼而又和煦的光。腳下一沉,他跌進了一潭深水,卻沒有絲毫的恐慌感,呼吸沒有絲毫的沉悶,有的,只是一顆想暢遊一番的心。

任天笑閉眼享受著,再次睜眼,他看見的,是父親面前閃爍的青白色的光。父親卻顯得異常慌亂,青白色的光不時顫鳴,那種不於屈服的倔強在顫鳴中表現得淋漓精緻。

父親動了,伸手抓向那懸在空中的光,任天笑也看清了,那是把刀。還沒等他反應,父親持刀割向左手,沒等他開口尖叫,鮮血迸發著刺眼的光芒,已經融入刀中。

做完這些,任千行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攤軟在地上。天笑急忙去扶著,滿臉擔憂“父親!你怎麼了!”,父親抬起沉重的眼皮,滿眼的疲憊“現在,什麼時辰了?”,“已經酉時了。”任天笑抽泣著。任千行艱難地抬手“看,這是我送你的江湖。”

任天笑被父親的模樣急哭了,一個勁點著頭“嗯,謝謝父親。”,“知道為什麼是刀嗎?”任千行虛弱地問道。他奮力地搖了搖頭,抹去淚水。“劍為百兵之君,生有雙刃,傷人,必傷已,槍芒在前,不見善惡,便已傷人,為百兵之主。贈你刀,便是要你為已,為善。天…天…咳咳”任千行開始咳嗽起來。

“父親,父親你別說話了,我們回家。”任天笑起身,卻怎麼也拉不動父親。任千行搖了搖頭“天黑了,依舊不要怕,天亮之前,必有黎明,山厚德載物,川有容乃大。此刀,就叫黎川吧。”,任天笑抹著淚,用力點頭。

他的教導孩子還是聽進去了些,任千行欣慰地笑了,也在這時,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鬆懈下來了,就那樣,歪頭倒在了兒子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