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正月十三的早晨,街市上的許多人都開始著手準備十五上元佳節的燈會。雖然沒有身處鬧市地界,但這裡的人也一樣不會錯過佳期。

王琳一大早便出門了,像她這樣飄蕩在江湖中的女子,是不大可能在一個地方駐足長久的。池子推開了最裡面那間廂房的門,靜靜的走到晏霞身邊,她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有了王琳的照料,外傷的傷口處理起來就方便許多。此時的池子,既希望晏霞甦醒過來,又害怕這樣的事發生,至少現在,他心中即便預料到很多可能,可卻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間院落雖說也是地處城郊,但和之前那間破廟卻相隔甚遠,安頓下來之後,池子還尚未走走看看。自己身上的傷漸漸好轉,趁著如此好的天氣,他漫無目的的溜達著,南邊是進城的小路,北邊則是白雪皚皚的林間山野。此時的池子,無心鬧市煩擾,所以徑直走向了北方,希望那裡清冷的空氣,能給自己的煩憂些許有用的提示。

人煙稀少之地,積雪被保護的很好,在幾株雪松的旁邊,一行足印延伸至遠方。池子覺得好奇,便沿著這條足跡追尋,繞過雪松,一處茅屋院落似與世隔絕一般,貧寒致簡,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低矮的籬笆尚且不足膝蓋,裡面有一位老者正在打掃茅屋外的殘冰。

池子走了過去,咯吱咯吱的踏雪聲,並沒有引起主人的注意,倒是茅屋外面的一處石臺吸引了池子的目光。石臺的上面,也是一層白雪,白雪之中鑲嵌著一鼎香爐,三炷香立於其中,煙霧繚繞,直直的升上雲霄。自從池子得了王時濟的書稿,每次見到有人燒香,便情不自禁的多看幾眼,老者這三炷香,倒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老先生?”

池子試探的問了一句。

“呀……有客人啊?”

老人轉過身來,清瘦的面龐下留著灰色的長鬚,一雙眼睛卻並不混濁。

“你找誰?”老者慢慢走近:“我這裡自從犬子離去之後,便再沒有人來過了。”

“這裡就您老一人?”

“是啊……”老者笑著點了點頭:“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閒來無事,湊巧而已。”池子也笑了:“老人家,您燒香所謂何事?”

“哦?”老者回頭看了看石臺上的香爐:“燒香就一定要有事相求嗎?”

池子忽然略顯尷尬,一時間啞口無言。

“小夥子……”老者已經來到了池子面前:“燒香不為何事,只為敬天而已。”

“老先生說的是,是我淺薄了。”

“進來吧……這籬笆牆本來就是防小人不防君子,這麼長時間了,老爺子我也寂寞的緊,和我說說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也好。”

老人說著慢慢走回茅屋內。池子心中也覺得這個老者好生奇怪,這裡雖說遠離汴縣城中鬧市,但並非遙不可及,難不成還真是個不問世事的隱者?池子跟著進了茅屋,石臺上的三炷香已經燃去三之有一。

“老先生,您為何獨居在此?剛聽你言,不是……還有個兒子嗎?”

“你是想問我為何要隱世吧?”

老人將一個泥壺放置在火爐之上,茅屋雖陋,但卻暖意十足。

池子聽罷,也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屋外石臺嵌入雪中的香爐。

“我就是有些疑惑……老先生如此脫俗之人,可這屋外的三炷香,顯然……是祿香……”

“嗯?”老者眉毛一挑:“怎講?”

池子起身走到門外,俯身看了看爐中的三炷香。

“老先生,說的如有差池,請恕冒犯。”池子先欠身施禮:“這燃香時,香型、煙型、灰型皆有變數,表意亦或不同,小人不才,從香火之中能看出些東西來。”

“哦?奇人異事……”老者不慌不忙:“說說看。”

“老先生請看,這三炷香已燃過半,左右兩邊香頭齊平,而中間則高於左右兩個香頭。而最為關鍵,這香灰未斷,是明顯的祿香。且這香型為左搭右,左搭右為增,右搭左為減,表意上看是有仕途進階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