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浩然是世襲的武烈侯,滿門確實忠烈,但那些畢竟是他的先輩了。他一個無德無能的小子,憑讓皇上做出這樣大的犧牲?顯然不太可能。所以,即便是沒有明說,但明眼人不難想到,這很有可能就是潘茂廣了。

只是他們猜到不奇怪,夏仲和只是奇怪,柳御醫鮮少在宮外走動,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名頭,張蜻蜓是怎麼知道他的來歷呢?

“少奶奶,您認得柳御醫?”

張蜻蜓不認得,“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你就告訴我實話得了我公公傷得重不重?我這兒還帶了不少解毒的藥材呢,他能用得上吧?無錯不少字”

夏仲和想了一想,“我確實不知道實情,不過柳大夫醫術高明,不管是誰中了毒,只要尚有一口氣在,他一定能救得回來。”

不是他不信任張蜻蜓,實在是躲在竹林寺裡的那個人他也不能肯定的說,就是潘茂廣。從柳如海特意帶著人來到這裡治療,就不難想到,他是絕對的不能被人打擾,才避到了這裡。楊天磊又再三暗示他不要洩露他們的行蹤,若是說了,萬一生出事來,豈不是自己的罪過?橫豎從這裡過去,沒兩天就在邊關了,到時一切自然能見分曉,他又何必多嘴多舌?

張蜻蜓看怎麼也問不出句準話,不由得嘟囔起來,“小氣”

這能叫小氣麼?平平常常兩個字,卻讓夏仲和心裡極不舒服,差點脫口而出,就把真相告訴她了。可到底是多年行醫薰陶出來的沉靜與信義佔了上風,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一時之間,兩人之間沉悶了下來,朝著兩個相反的方向,各自生著各自的悶氣。西北的夜風打著旋兒吹起,在朦朧的月色下,捲起枯黃的落葉,捲起細小的沙粒,如奔放的舞姬,又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豔,舞得婆娑作響。

半溼著的長髮黏在後頸,給涼涼的夜風一吹,到底有幾分寒意,張蜻蜓不覺縮了縮脖子,起了身雞皮疙瘩。

這份涼意也讓夏仲和迅速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尷尬處境,深覺不妥,忙道,“你快回去歇息吧,小心著了涼。我先走,你待會兒再出來。”

這也是他做人的妥貼之處,怕給人撞見,為人詬病。

瞧著他的背景,張蜻蜓想想,也許是自己太苛刻了。夏仲和就算是個好人,但跟自己也不是特別熟識,就算知道了一些秘密,恐怕也不敢輕易告訴自己。算了,別勉強了。

等她回去,見到退回來的藥材時,卻發現自己帶來的半邊蓮,還有那味珍貴的犀角等解毒藥都被拿去了大半。心下不覺狐疑,難道這兒的病人也是中了毒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張蜻蜓自以為自己做得隱秘,卻不知,她和夏仲和的相會,還是落入了旁人的眼裡。

天亮了。陽光燦爛的好天氣。

一早起來收拾乾淨,一行人恭恭敬敬來到觀音閣前,準備參拜神佛。卻不料更有早行人,有一家子,似乎也在等待著上今日的頭一柱香了。

瞧他們服飾,便知是當地的異族,這些天在路上見得多了,倒也不甚奇怪。只是衣飾頗為華麗,想來也不是尋常人家。

這可怎麼辦?誰都知道,在佛前上頭一柱香,是最靈驗的。誰願意讓?兩邊人面面相覷,連帶他們來的小和尚也愣住了,抓抓光光的腦門,這該怎麼辦?

“阿彌陀佛”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和尚披著袈裟,帶著兩個小和尚走了出來。

看他面色,在黧黑中透著健康的紅光,雙目有神,精氣十足,不怒而威。再看下盤,步履沉穩,矯健有力,手掌寬大結實,一看便知,很有些功夫底子。

這大和尚她們不識得,但大和尚身後的小和尚,張蜻蜓她們認得左邊那個,是慧明小師父。那家人認得右邊那個,有性急的已經叫嚷起來,“小師父,可是你應允我們上今日頭一柱香的”

當中這位大和尚甚是有禮,一見面就給兩邊人賠了個禮,“不好意思,各位施主,貧僧了緣,因為小徒無知,錯將你們同時引到了一起,實在是萬分抱歉按照先後來的順序,應該是這邊的施主昨晚先到的。”

他手心向上,對著張蜻蜓他們一指,卻又道,“但你們只說想今兒辦場法事,並沒有要求要上今日的頭一柱香。”

又看著另一邊的香客,“他們雖來得晚些,但卻指明要今日頭一柱香的,此事如何決斷,你們兩家各有意見?”

那還有可說的?對面有個管事模樣的人站出來道,“既然他們沒有要求,自然該我們上頭一柱香。”

憑?李思靖他們上前爭執起來,“我們來得早,也約得早。既然允了我們先辦法事,哪有不上香的?”

“等我們上完香,可以讓你們先辦法事啊”

這說的叫屁話?張蜻蜓不忿的站了出來,“哦,你們上了香,我們再做法事。那不求菩薩保佑你們麼?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怎麼沒有?”一個主人模樣的年輕女子站了出來,身材修長的她高昂著頭,一張與中原女子迥異的俏臉上,輪廓分明裡寫滿了傲氣,“不過是各自盡到心意,你們求你們的,我們求我們的,有何不可?”

那女子身著一身黑底五彩錦衣,披金戴銀,極是雍容華貴。邊關風俗,都願意給家中女子添置大量的貴重首飾,以顯家中富貴。越是重視的場合,越要身著盛裝,看這女子打扮,想來所求之心,也必是不淺。

張蜻蜓輕聲嗤笑,“既然如此,那你還爭得頭一柱香?不過是各自盡到心意,那你們不如就排在我們後面得了”

那錦衣女子沒想到張蜻蜓以自己的話來堵自己,很是氣惱,冷哼一聲,“常聽聞南康上都之人,皆是溫文爾雅,謙讓有禮之輩,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心胸狹隘”

這種啞巴虧,誰吃誰是傻蛋張蜻蜓才不給人幾句話就激回去了,不甘示弱的道,“我也曾聽說,塞外兒女胸懷寬廣,沒想到今日一見,居然還有這樣蠻不講理的野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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