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雲豹自然聽不見,回頭去看了大嫂。

上回她差點流產的事情,盧月荷不讓張蜻蜓跟他說。因為她知道,這個小叔雖然脾氣不好,但內心卻是極柔軟的一個人。小謝夫人帶了他這麼久,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如果給潘雲豹知道了繼母如何不堪,恐怕他的心裡是極不好受的。

但是張蜻蜓在這件事上,卻沒有聽從大嫂的意見。她覺得,一個人要懂事,就不能太護著他,不讓他知道人間這些醜惡。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造成了極嚴重的後果,你潘雲豹不是老說自己繼母好麼?三弟人也不錯麼?那就讓你看看他們的真面目,也省得你心裡老把他們當好人。所以瞞著盧月荷,張蜻蜓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在信上寫了。是非對錯,你自己去想吧

對於這件事,真讓小豹子如鯁在喉,無法去想象小謝夫人作此行徑的動機與目的,所以方才在見到小謝夫人時,他之所以會出言頂撞,也有這方面的由頭。

此時見到盧月荷,小豹子倒是沒有問起這件事,只是關切的詢問大嫂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勸她寬心休養,說事家裡還有他,讓她不要太擔心云云。

盧月荷瞧著小叔漸漸成熟的臉上,那日趨剛毅起來的輪廓,心中一暖,竟是覺得眼眶都有些潮潮的。相公盼了多少年,才盼得他開始懂事,雖然遲了這麼些年,總是令人欣慰的。

知他今日有事,問過幾句軍營裡的事,就讓他回去準備了。

潘雲祺聽說二哥今日回來了,打發人來請他去說話,潘雲豹剛見過小謝夫人,實在不想再去面對他,只推說晚上回來再說,就回了房。

進門立即命人打水洗澡,在軍營裡不方便,做不到多講究,上回去小舅舅那兒,他們書院裡一樣艱苦,更沒個說讓學生們來伺候他的。這都快二十天沒洗澡了,可憋死他了。

小豹子還是很愛乾淨的,泡在乾淨的熱水裡,任那熱氣把心裡的煩悶一點點泡出來,倒是讓他心情好不少。

把頭埋進水裡,憋到無法控制的時候才冒出頭來,長出一口氣,彷彿把所有的煩惱都給拋光了,舒坦還是家裡好啊,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家的狗窩,何況還有個這麼體貼的媳婦兒,知道他今兒回來必是要洗澡的,一早就讓人給他準備好了熱水和乾淨衣裳,還有他愛吃的點心小菜,就擺在手邊,小豹子可以很愜意的邊泡澡邊吃吃喝喝,又過回他從前無憂無慮的紈絝生活。

小豹子在這一點上,可以說他沒心沒肺,也可以說他腦子裡天生就少了根弦。要是指望他被事情糾結死,那恐怕是要失望的。

等著吃得差不多了,渾身的面板也泡得發紅了,潘雲豹這才開始拿著絲瓜瓤左搓搓右揉揉,瞧著浴桶裡搓下來的一層泥,嘖嘖感嘆,真髒

他正在這裡認認真真做著清潔工作,那頭,張蜻蜓已經割了一大籃子豬肉,回來了。兩口子去赴宴,總要同去才象話。

張三姨也要回家梳妝打扮,換身衣裳,這絕對不是為了想早些見到那頭小豹子,絕對不是

洗澡的房間在他們內室的隔間裡,誰要用提前說一聲就行。因為房間夠大,裡面還有屏風擋著,換了衣服出來,也沒尷尬的。所以張大姑娘明知小豹子在裡面洗澡,還是推門進來了。而小豹子嘩啦嘩啦水聲拍得正響,完全沒有聽到外頭的動靜。

“噯我跟你說……”當張蜻蜓興沖沖的進來,想告訴某隻小豹子,她家的小外甥有多可愛的時候,就見到一個人,唔……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正好從浴桶裡站起來,瞧這動作,應該是想拎著旁邊備用的小水桶,沖洗。

而因為這樣的動作,所以拎水的人就不可能看到門邊已經目瞪口呆的站了一個傢伙,大睜著兩隻桃花眼也不知道非視勿視。還彎腰撅臀,貌似很豪邁的拎起水桶,嘩啦一聲,從頭淋下,就圖一個痛快

等痛快完了,小豹子大手抹一把臉上的水,想縱情高歌一曲,從浴桶裡出來的時候,終於查覺到不對勁了。

前方明顯出現可疑人物,脖子一擰,果斷的轉頭看去。可是——這,這還不如不看

小豹子嗷地一聲慘叫,瞬間沉進浴桶,聲音抖得不象話,“你……你怎麼進來了?”

其實……小豹子真的是多慮了。浴桶很深,就是他站了起來,水還是會浸到他的腰間,遮住某些重點部位的。

就是剛剛背對著媳婦彎了下腰,也只露出半邊屁股,再加上他泡了許久,屋子裡水氣氤氳,所以張蜻蜓並沒有看到太多的重點內容。

至於說張蜻蜓會睜大了眼睛,咳咳,那只是一時失察,真不是她故意的。

此刻,見小豹子窘得滿臉通紅,跟被人調戲的大姑娘似的躲在水裡,正宗的大姑娘張蜻蜓,嘿嘿,忽地在心頭生出個極為惡劣的念頭,咬著唇偷偷一樂,不說退避出去,反而迎上前來。就著他剛才的話,說了下去。

“我進來是想告訴你,我家小外甥生得可愛極了。軟軟的,肉肉的一團,就象個小湯糰對了,我大姐給他起了個小名兒叫春來,紀念他是春天生的,也有一層意思,是說春天來了,凡事都是朝氣蓬勃的好運道。”

你說歸說,幹嘛步步進逼?潘雲豹困在水桶裡,全身緊緊的蜷縮在一起,兩腿並得密不透風,以最合適的角度,遮住自己的私密之處。上身也極不自然的半扭著,連個香肩……啊不,是肩膀也不敢露出水面,緊貼著桶壁已經退無可退了。

媳婦真是……太過分了,幹嘛這樣接近?害得他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明明浴桶裡的水已經漸漸冷卻下來了,但他卻覺得越來越熱。

“是……是嗎?”無錯不跳字。

等張蜻蜓噼裡啪啦說過癮,離浴桶只有一步之遙了,小豹子才勉強回了一句。幸好桶邊就搭著塊洗澡用的大汗巾,他偷偷的勾勾手指頭,想把它一點一點的扯起水裡,好歹是塊布,總能遮著羞吧?無錯不少字不過,最要緊的還是,讓媳婦出去

“你……你先出去吧,我換……換好衣服就出來。”

張蜻蜓瞅著小豹子低著頭,恨不得把臉都埋進水裡,整個縮成蝦米的窘樣,很不厚道的堅決不走。不僅不走,還絮絮叨叨繼續扯起了閒話,“我跟大姐還送了好幾回豬腳,有我這豬肉鋪子,往後嫂子生的時候,也不愁沒得吃了。”

這種事你跟我說?小豹子想再度提出抗議,你能不能先出去?

“啊”張蜻蜓突然提高嗓門來了一聲,嚇得潘雲豹一驚一乍的,這又是怎麼了?

“我突然想起來了”張蜻蜓突然衝到桶邊,很是興奮的兩手還搭在桶沿之上,身子微微前傾,眼光灼灼的看著他,“鋪子裡有些老師傅說,豬身上是吃哪兒補哪兒。你天天在軍營裡這麼辛苦,手腳肯定都是酸的,要不我明兒也給你拿幾隻豬腳回來燉一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