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先讓他們派出一堆人舉著火把在正‘門’叫罵‘騷’擾,聲勢越大越好,讓城裡的官兵以為流民想從正‘門’攻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你帶著幾個人翻牆過去,外面派一堆人接應,打暈那裡守衛之後開啟城‘門’放人進去。反正我們的目的是糧食,所以能不主動跟人起衝突最好,越不動聲‘色’越善。”

背靠著牛車,幾件竹竿破布一圍,便就成了一個小小的避風屏障。噼哩叭啦的火堆旁邊,地上一張破布,薛黎藉著火光拿著一支筆邊說邊做著記號。

“哦,這招就是你說的聲東擊西,暗渡陳倉是吧。”蘇靖跟著薛黎還是學了幾個詞的,這個時候很得意地拿出來顯擺,不過還是得到了薛黎的誇獎,我們對待一個半文盲同學,當然要以鼓勵‘激’勵為主了。

“是的。就是你說的那回事。所以說選擇由哪個‘門’進入是最關鍵的,首先要守衛不嚴密,其次要離糧最進,如果距離居民區官衙能遠些,那就最好了。在前‘門’的虛張聲勢,要越大越好,最好能讓官府把守糧的衛兵也調過去防守,這樣我們偷糧的計劃就更容易了。”薛黎點了點頭,做鼓勵狀,同時也也掏出了一塊繪製著地圖的布,召喚蘇靖過來同看哪個地方比較適合。

蘇靖前幾天老在城牆附近打轉,觀察了一些守衛分佈、輪班情況,回來說給薛黎,兩個人便在一起繪製著簡易兵力地圖,看看哪裡合適突圍。至於城內的分佈情況,那就多謝那堆被薛黎預測為***人士的仁兄了,他們竟然也有一份繪製詳盡的城內地圖,蘇靖看了一眼之後,便學了一回“樑上君子”將那圖“借”了回來。

“你有沒有後悔過沒有繼續當兵?”薛黎看這蘇靖專注的臉。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些天她可以看出蘇靖對於偵查兵力等事做的很是內行,也很專注,不由得想到他這種人如果留在軍隊裡,以他的武力,出候入將也不是不可能。讓他陪著自己過種田的小日子。是否埋沒了他地才華?要知道在現在這個社會,當兵打仗立功。是一個男人出頭的最快方式,像是自己的便宜老爹薛仁貴,就是一戰成名,從一個小卒升為五品的將軍,而後更是平步青雲。封侯拜將。如果蘇靖留在軍中,未嘗不是第二個薛仁貴?

蘇靖沒有想過她會這麼問,回過頭來看她,火光中薛黎盯著他的目光。認真中帶著一點點內疚。

“‘亂’想什麼呢。”蘇靖一把伸過手來笑著‘揉’‘揉’她地頭。

“我是說真的。”薛黎低下頭看著地面“如果你一直呆在那裡。以你地武功,早晚會出人頭地。兒當成名酒須醉,哪個男人不想成就功名,相比之下做一個農夫……”

“那你更喜歡哪一個?”蘇靖打斷她的話問道。

“嗯?這個,我說不清”薛黎抬起頭來望著他,本能的說道“農夫。”

“你喜歡我現在的身份就好,。”蘇靖笑著坐到她的身邊。抬頭看著璀璨地星河感慨道“我第一次進京的時候。也是想憑自己的武功在軍中闖出一番天地來,不過最後我卻發現我永遠都不可能實現這個夢想。”

“哦。為什麼?難道是有黑幕,上下勾結,欺壓善良,新人不能出頭?”薛黎本能的想到這些,並且腦子裡立刻出傻傻地靖哥在軍營裡被眾多老兵欺負,吃剩飯乾重活地“悲慘”遭遇。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薛黎臉上豐富的表情逗笑了蘇靖,他搖搖頭抱著膀子回憶起那些在軍營裡的開心日子,嘴角帶著微笑“我很幸運,進了軍營不久之後很快受到了小薛將軍的重視,被他選為親兵,學到了很多東西。平時也跟其它的兄弟相處的很好,大家一起訓練,一起吃苦地日子很只是後來我發現,不管我多喜歡我都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好將軍。”

“為什麼?”薛黎不解,記得聽人說過,成為將軍地必要條件無外乎仁智信勇,除了智之外,其它的要素蘇靖都有,而智慧也可以在實戰中慢慢成長,那為何他斷定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好將軍。

“因為我不喜歡打仗。”蘇靖坐在薛黎旁邊苦笑道“我不是沒有殺過人,只是那種感覺,不管再經歷過多遍我都沒有辦法喜歡。”蘇靖看著噼裡啪啦地火堆,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的事情,回來後自己躲在角落裡吐了個一塌糊塗,一連好幾個晚上都會做夢,夢到那些人來向自己索命,午夜夢迴驚醒時總是一身冷汗。

蘇靖覺得自己能活下來不容易,所以他格外的珍惜生命,珍惜自己的也珍惜別人的。在戰場殺敵的時候,看著對面那個跟自己相遇的人,他總想著或許這人家裡還有白髮蒼蒼的父親,殷殷在盼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兒‘女’,自己的一刀砍去,就什麼也沒有了。

褪去那層不同顏‘色’的軍衣,他與自己身邊的這些戰友並沒有多少不同。以這些人的命去換取自己的功勳,將他們的頭顱別在自己的腰上當作榮耀的勳章,這種事這種事他下不去手。

所以旁人笑話他是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他都認了。為兵,他下不去手殺人,為將,他做不到愛之如子,用之如芥。所以即使他武功再高,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又能怎樣?“小將軍一直說我成不了大事,我努力改過,可是每次還是會手軟,所以最後他才會把我從前線調回身邊做家將,以為這樣可以刺‘激’到我向上。但是本‘性’這種東西是無法改變的,所以等到我被逐出軍營的那一天,我反而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再‘逼’著自己面對血腥與亡魂,真是太好了。”蘇靖淡淡的說道,臉上的表情一時悲喜難辨。

薛黎默然,猜過很多理由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這個時候的立功,還是以梟首為主要戰績。一個士兵功勞的大小,還是看一場仗打下來能繳獲多少個俘虜的頭。薛黎望望蘇靖臉上地表情想著,這種事的確真的太不適合他了。

“我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委屈?唯一的一點特長也不能發揮,這輩子註定了要默默無聞。你跟著我,便也只能做一個普通人。”蘇靖看著薛黎。把她剛剛問自己的問題丟了回去。

“閨中***不知愁,‘春’日凝裝上樓頭。忽見陌上楊柳‘色’,悔叫夫婿覓封侯。”薛黎忽然想起這首詩,簡單易解,尤其是後兩句他一定聽地懂。便‘吟’給了蘇靖聽。完了看到他若有所思地表情,便抱了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邊笑著說“既然我看到有地‘女’人已經後悔讓丈夫出‘門’求封侯,我又怎麼會傻的步他們的後塵。封侯拜將有什麼好,出人頭地有什麼好。表面上看起來風風光光。可兩地分居苦,日月思念長的箇中滋味除了自己又有誰能瞭解?我可不會去做那種華而不惠的事。我就一個小‘女’人,沒有什麼野心,我只想你呆在我地身邊,天天可以看到,日日可以廝守。說什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完全不過是那些酸腐文人求之而不得然後自我安慰的空話。鬼才相信。”

蘇靖聽著她這番話。也笑了。自己不能上戰場這個隱憂一直埋在他的心裡,被人說窩囊也不是一次兩次。但是唯獨不想在她嘴裡聽到這個詞。其實如果她真的希望自己去,自己再不情願也會去地。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薛黎不知道蘇靖還會唱唱歌,淡淡地古風,自有一番悲涼,聽的她有些入‘迷’,完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會唱歌,而且竟然是詩經裡面的。”薛黎躺在蘇靖懷裡,有些讚歎的說道。

“詩經?詩經是一部什麼經?我怎麼沒聽過”蘇同學一句話便***了其文盲本質。薛黎斜了一眼,心情大好也懶得跟他計較,只是躺在他懷裡拉著那雙大手咬了一口以示懲戒。

“這首歌是以前在軍營裡一個老兵教我唱的,說是他們那裡的歌兒,他大了多時年的仗,回去家人早已不在了,老婆也跑了,兒子也沒了,無奈之下只有繼續去當兵,這首歌就他思念家鄉地時候常常唱地,他經常唱著唱著一個人就躲在角落裡哭了起來。”蘇靖把玩著薛黎的頭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