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心軟,若是不心軟,當初又怎麼會選擇收下那樣一個孩子?明知道前途艱難,可他就是放心不下啊。

“哼,我已讓青亦去流漿地把他帶回了刑罰堂,你既心軟,那他日後就由我來管教!”

子厲揮袖轉身,扔下最後一段話便走了。

子銘看著他的身影張了張嘴,最後終是什麼都沒說,只默默嘆了口氣。

八師弟,也罷。

……

久違的色彩重回視野,孟允川赤腳艱難地站在地上,身上披著青亦的白袍,腦後的髮絲凌亂不堪。

孟允川眯眼看著天空,眼尾帶著些許戾氣,卻是默默伸出雙手,搖搖晃晃走了兩步,感受了下空氣中的自由氣息。

這清涼的感覺,大自然的芬芳。

真好啊,這不被束縛的感覺。

孟允川在適應著自己的軀體,而一旁的青亦則靜站一側,神色淡然,並未出言打擾。

即便他那雙擁有破妄目下的眼睛,看到對面這陌生軀體上圍繞著的光暈色彩,已然是紅到發黑,再也不復以往豔瑰麗的樣子。

青亦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孟允川不是悲傷春秋的人,他好不容易重現光明,即便腦子現在運轉的慢,但他心裡的戾氣之濃,完全可以驅使他的理智迴歸。

“大師兄?”孟允川眼鋒一掃,看向了旁邊的青亦。

青亦看他,“你的罰期一過,現在,便隨我去刑罰堂吧。”

這是孟允川第二次來到刑罰堂。

站在供著一尊大佛的寬闊室內,聽著一屏之隔外滔滔不絕的經文唱頌,孟允川跪坐在佛前的蒲團之上,持筆一遍遍在案几上抄著往生經。

《往生經》,全篇四千三百五十一個字,他抄了二十八遍,抄了十二萬一千八百二十八個字,還有九百七十一遍,四百二十二萬四千八百二十一個字沒抄。

八長老子厲讓他待在內殿,讓他看著佛像聽著經文抄千遍往生經,說是讓他為自己的罪孽贖過?

孟允川很聽話的照做了。

抄的恭恭敬敬,抄的勤勤懇懇。

儘管他很想問,若現在他所做的是為了贖過,那之前流漿地的十三年又是什麼?

鬧著玩兒的嗎?

古樸生動的佛像前,一身白袍的男人眉目如畫,光著頭,背脊挺直,面色平靜無波,持筆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極盡認真,彷彿是侍奉佛祖的聖潔佛子。

若是不看那雙眼睛。

那雙純黑的眸子,明滅燭火下暗流湧動,彷彿蘊藏即將噴湧而出的火焰,又像混沌黑霧隨時吞噬世界深淵般,透露著及其危險的氣息。

……

從流漿地出來後,孟允川就好像是徹底脫離了天希島一樣,他一直都待在刑罰堂,不是抄經,就是抄經。

儘管他表現得彬彬有禮,讓不明真相的一眾弟子很是喜愛他這個人,但他表現得越是好,越是完美,旁觀這一切的子厲就越發忌憚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