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陳宮身邊的從事官道:“……也許約以信約,更妥當些!就怕將來失信,徐州所謀劃的豈不是都打了水漂?!”

陳宮道:“約以書信,的確是常事。落於紙面,劉琦的性格是不會多心。可是,莫忘了還有一個蒯良。琦公子對徐州的感情是不必說的,可是蒯良不同。若如此死氣平常的如尋常諸侯間事以待,恐怕會讓此人多心吶!”

“這……”從事官道:“相爺所言雖有理!可是,就怕將來無以佐證,事有大變故,如何是好?!”

陳宮道:“……徐州強,則諸侯從之附之,徐州弱,既便有書為約,諸侯也必將叛之!自強,才是最終之道。這才是女公子留下來的最終的道理。汝等以為,書約真的能約束得住人嗎?!”

眾人想了想,道:“約束得住人的終究是強弱之勢,以及人心中的道義!如今亂世,與戰國略同,戰國時常有早約晚叛之事,十分常見。”

“強勢生忌憚,道義生忠誠,這才是真正的人心之道!”陳宮嘆道:“若是女公子在此,也會如此。劉琦性情如今看著,是不會有變故。就算將來有所變故。不過是攻伐之而已!但至少那時候是能騰得出手來收拾了!現在,借劉琦穩固荊州之勢,不倒向江東,便是利我徐州之處,當此之時,當以人心為重,怎麼能籤這紙書,而失卻人心呢?!這才是正理!”

眾人點首,深以為然。也就坦然了。

想一想,這陳宮的確是有道理的。一,就算是白紙黑字,想賴帳的人就能賴得掉,它的存在,未必是有用的。這種諸侯之間的事又沒有法庭可以裁斷。到最後弄不好,還是要打的。既是如此,這一種未必有意義。二,真正能讓人生忌憚,要臉面的,未必是這種東西,而是強大,強大了,所有人都得生出忌憚之心,就算是野心勃勃的人,也得夾起尾巴做人,古之常理。

所以,又何必非要籤這種勞什子的東西呢?!

到了陳宮這種地步,他根本就不信這個。

真的當天下的大事,只以為是什麼守約籤合同的形式,那就太天真了!

陳宮不天真,相反很是老辣。落於紙面,終究讓這件事定性為利益的事,反而失算了!

劉琦能主動來籤,是表明了臣附的態度,是讓徐州放心的意思,但陳宮不能真的一字一句的真的落到紙面上。況且這種東西傳出去了,也未必好聽!

為了利益而助劉琦,呂氏父女傳出去的名聲就是貪。

而為了情義而助劉琦,呂氏父女傳出去的名聲就是重情重義。

怎麼能一樣呢?!

這什麼約信,未必是保證,真翻臉的時候,它可能反而是把柄!

為叛利益而討伐,可能名聲未必中聽。

而為負情久而討伐之,才是真的名正言順。

陳宮以為,他現在還是頗有幾分如劉備般的虛情假義的真傳的!

就是腦子很秀的感覺。很清明,一點也不糊塗。看事也看長遠。不只顧眼前。甚至是為了長期的利益而能擔風險,可以犧牲短期的利益的。

這就是,他真正的融入骨子裡的東西!

隨著徐州的勢力的水漲船高,其實陳宮的眼界也遠超從前!

主要還是考慮的東西不一樣了。

以前的他,不得不顧眼前的生死,而必須要考慮到呂布的得失,根本沒辦法去想長遠。因為那個時候,不考慮眼前,馬上就沒有生路了。

那個時候,哪比得上現在的從容不迫?!智計長遠,籌謀千里的睿智?!

蒯良來了外事處,剛下馬車,賈詡竟早在門外帶著人親迎。

蒯良毫無驚訝,只是覺得此人真的是個妙人!大抵也是因為都是會看局勢的一流謀士,所以有些默契,真的是不用言明就瞭然於胸。

賈詡當然是知道蒯良的來意,蒯良來徐州後,陳宮與賈詡都一直未見。而現在,勢已至此,劉琦必須要走了的時候,蒯良來,就是為劉琦的以後,為荊州爭取到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