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的早上,林熙忙活著把畫舫定好,又確認了都會來的賓客有誰,叫著管事,詢問著車馬轎椅的安頓。

這些弄完了,人才從雜院裡回來,正思量著回房歇歇補一會瞌睡,卻不料進屋後,就看見謝慎嚴竟在屋中榻上坐著,手裡捧著書冊靜靜的閱讀。

“你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往常不是要到申時之後了嗎?”林熙詢問著上前言語,動手抓了茶杯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端起吹了吹,卻也燙的抿不下去一口。

“喝我的吧!”謝慎嚴聞聲便抬頭欲做回答,瞧見林熙那模樣,當即話就脫口,人還把手邊的茶杯直接推了過去。

林熙一愣,隨即臉紅,但她也沒有扭捏做推,而是乖乖的放下了茶杯,捧起他那杯,喝了兩口。

“今日裡不忙,整理了兩冊人事卷宗,後想起你這裡還有事兒,我便告假回來了。”謝慎嚴說著復有低頭看書,林熙卻懵了:“我這裡有事兒?”

做善的事,雖是大事,可都是女人們操持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謝慎嚴又強調過,院落的事他不想插手的,是以他口中若是有事兒,定和自己忙活的做善無關,可是若和做善無關,那,又有她什麼事兒?

謝慎嚴歪了腦袋,斜她一眼:“裝糊塗?”

林熙搖頭,一臉霧水一成不變,謝慎嚴眨眨眼,丟下了書冊,隨即說到:“等著!”繼而人就出了屋。

林熙在屋裡傻站了片刻,就見謝慎嚴走了進來,而他兩隻手裡各有東西,左手握著一個紅雞卵,右手捏著一個絨盒,而看到那紅雞卵,林熙卻登時醒悟了:生辰,今日可是她真正十一歲的生辰!自今日後,她便虛歲十二了!

“吃吧!”謝慎嚴說著把紅雞卵直接塞在了林熙的手裡,隨即又把那絨盒子放在了桌上:“這是給你的禮物,開啟看看吧!”

林熙小心的放了雞卵,而後開啟了盒子,但見一隻赤金芙蓉花頭的金簪環抱著一顆指節大小的紅包躺在其中,十分的華貴美豔。

“謝謝夫君掛念!”林熙的臉上滿是喜色:“很漂亮,我,我喜歡。”

謝慎嚴聞言笑著。伸手取了出來,隨即直接一手按住林熙的肩頭,一隻髻中,隨即他看著打量了一番後,便指指桌上的紅雞卵:“愣著做什麼?快吃了啊!”

林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在雜院裡忙活時。可吃了不少點心,這會兒不餓,不過這是謝慎嚴的心意,她卻不能不吃,眼一掃到桌上的茶杯。她低著頭開始敲蛋剝殼,而後她直接把雞卵一分為二,送了一半到了謝慎嚴的嘴邊:“你與我同飲,我與你共食!”

謝慎嚴笑著點點頭,繼而便張了嘴,把那半個蛋給吃了,而後直接拿起了林熙喝了一半的茶杯送去了嘴邊飲下。而後忽而撲哧一下又笑了起來,林熙見狀不知他笑什麼,不解而問,豈料謝慎嚴轉頭看著她,一面笑著一面言語:“我思量你先前那分食的念想,有些發愁,若我生辰時,與你分食壽麵,該如何分?難道,各食一頭。直至……”他猛然低頭靠近了林熙,唇幾乎停留在她的唇前:“這般相親嗎?”

林熙登時臉紅紅地,縮了脖子,謝慎嚴見狀往前輕傾,便是唇蹭上了她的唇,卻在她還未曾回味時,又離開了。繼而他直身淡定的抓了書,在一旁坐著瞧看,好似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林熙呆呆的立了片刻,灰溜溜似的去了一邊榻上坐著抓了繡棚子掩蓋自己紛亂的情緒。

大約一刻鐘後,她瞧著謝慎嚴翻書未動的樣子。嘴角上揚,內心輕念:我道你真是翻臉比翻書快的娃娃臉呢!原來也不過做樣子罷了……

她正內心念念呢,豈料此時,謝慎嚴卻抬手翻動了書頁,林熙上揚的嘴角便立時改撇了……

……

月底的時候,帖子發了出去,因選定的日子近著二月二,林熙又叫著多備一份隨手禮,那日好給每位賓客一份,便在餘下的日子裡,天天在廳裡對著各種繡莊送來的帕子,千挑萬選。

月底的最後一日,謝家大擺放生宴,因著今日她是主持的,便刻意打扮的華貴些,免得在貴婦們的面前,落了謝家的勢,因此當著著十八單衣,頭梳元寶髻帶著赤金紅寶雀冠的林熙穿行於人流中處處招呼時,人人都被她那淡然的氣度撩起了眉眼,看著她處處穩重,安然自熟的樣子,一面心中驚訝,卻也一面道那葉嬤嬤教出的就是不一樣,真格兒像是大世家裡出來的人一般。

林熙對著各路或模糊或清楚的讚美聲,置若罔聞,只小心的一一應對,務必求著達到心中所期。

很快,謝家的出嫁了的五位姑娘陸續到了。

林熙和這些姑姑們其實並未見面過,雖然和謝慎嚴成親時,她們都到了,可那時她還是蒙著蓋頭坐在洞房裡的,至於第二日,敬茶見人的,她們卻都已經各自回府,因此林熙與她們是陌生的。

不過有著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信,在引著她們去了主院拜見過屋裡的一種家長們後,還是在院落裡,互相的行禮作福,說了幾句親近的話兒,結識了。

三姑娘謝芳和四姑娘謝芬,是對雙生,相貌九成九一樣,幸好她們的穿戴不同,要不然林熙可分不清楚,這兩人如今都是二十出頭的年歲,性格沉穩中見著親切,林熙眼掃著她們的舉動,便思量著日後,自己也得這般端莊大方;而與這兩位姑姑的不同,那八姑娘謝媛,卻不愛笑,且她的骨架子看起來也比其他幾位粗壯些,後聽三姑姑說起八姑姑時,才聽出來,原來這位八姑娘是二房所出,打出生就跟著二伯父在塞外戍邊,不但自小跟著習武,更有一手漂亮的騎射本事,於十三歲那年,說親給同是武將的河西太尉業大人的么子,這才回到了京城,磨了兩年性子出嫁了。

而這位業家么子,也是個武官,還未到三十歲,就已是做到了委署前鋒參領的位置,甚有本事,而從三姑娘和四姑娘打趣八姑娘的話來看,似乎這個業參領卻是個懼內的,對著八姑娘有些虛。

至於十姑娘和十一姑娘,出自四房,兩人溫柔恬靜,話不多,卻從儀態舉止上,都透著一份不容小覷的傲氣來。

謝家的姑娘們。不論嫡出庶出,都因著是和世家門戶的聯姻,個個出來的氣度十分不凡,這使得她們幫襯著招呼賓客後,倒也分擔了不少林熙被注視的目光,讓林熙多少能壓力少一些。

於是到了孫二姑娘來時。林熙這個主家便要接待的,而不知道是不是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把話早說透了,不等林熙言語,那不苟言笑的八姑娘竟自己默默的走了過來陪在林熙身側,委實讓林熙感動了一把。

孫二姑娘著著華服趾高氣昂下了車。將將才昂著頭要衝林熙言語,卻一眼看到了八姑娘,登時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隨即還不等林熙招呼,人就低頭福身了:“華兒見過表舅母!”

林熙聞言立時僵住,一臉詫異的望向身旁的八姑娘。

那八姑娘淡淡的應了一聲,擺手示意孫二姑娘免禮。人卻轉頭衝林熙言語:“我夫婿乃家中老么,與他的大姐相差著二十多歲,這大姐乃是金大將軍的夫人,也就是她的婆母。”

林熙聞言,心裡不但立時輕鬆,更是有些樂了,若是如此,按照這樣的拐彎親戚路數,自己竟也算孫二姑娘的“表舅媽”了……

“鵬哥兒媳婦,這是我四嫂。你就隨著我家小輩的稱呼,喊她一聲表舅母吧!”林熙想什麼來什麼,八姑娘一點都沒含糊,那絲毫不見笑意的臉上,充滿了正經,孫二姑娘則臉上滿是尷尬,卻也只能咬著牙這般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