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有我的打算,而祖父沒有惱我!”十四姑娘說著,臉上閃過一抹驕傲:“當時祖父問我三個問題,他先問我,他的醜你不在乎嗎?我說醜美都是皮相,老了,美的還不如醜的耐看,且他醜,風流的事,多少能少一些;祖父又問我,你不嫌棄他窮嗎?我答莫欺少年窮;祖父最後問我,他沒有家世可言,依仗不得,你難道要我謝家捧他?我則答,祖父能點他來參加宴會,就自是相信他的能耐,與其我嫁去別人家錦上添花的做個附庸者,不被人珍惜,我寧可做個莊家,親手執骰的賭一把!”

“祖父因此答應了?”

“是的,他說我不虧為謝家的女兒,有一份巾幗傲骨,他便應了我,出面說他敲定了雷家,還記得當時我娘多鬱悶嘛,可後來,當太傅夫人上門時,她有多開心?我這個也算意外之喜,但走到今日,他並非是完全仰仗了謝家與太傅,而是我們一起在宦海中沉浮,權衡各方勢力,才有了今日的輝煌!”

十三姑娘看著她,眼裡有著一絲羨慕:“當年祖父就說過,你只可惜是個女兒身,要不然,他那時決不會只親自教導四哥一個。”

“女兒身也不壞,至少我的路是我自己拼來的,我今日的一切更是我去努力爭取的,我打破了規矩,也敢於站出來,如果姐,你當時站出來遠嫁,我相信今日你也過的很好。”

十三姑娘一愣,隨即低頭:“轉這麼大一圈,就是為了說這句嗎?”

“我想你解開心結,不要再壓抑自己,更不要把自己真得鎖起來,做這麼一個牌坊,謝家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危難之時,趙家又子孫滿堂的,就你一個苦哈哈的,你何不就此放了自己?”

“放?”十三姑娘抬眼看著她,一臉不能信。

“對,放了你自己,你這樣守著,不但自己苦,趙家也頭疼,你把自己便成個牌坊,橫豎人家都得給你過一房血脈,你叫人家親孃如何是好?將來又生出多少是非?倘若你不受,趙家又要亂了禮數,不是嗎?”

“你又知道了。”十三姑娘扭了頭,趙家的事,她並未對誰言過,然而,這個妹子總是有手段。

“姐,我當年出嫁時,祖父本來許了我很多珍寶,隨便一件都能叫人眼熱,可我沒要,我用它們換了一樣東西。”

“換了什麼?”

“入閣內讀一夜書的資格。”

十三姑娘抽了口冷氣:“難道祖父又答應了?”

“沒錯。”十四姑娘點頭:“我在那裡讀的一夜書,至今是寶,多少次夫婿難為時,我便能做一個局外人給予清楚建議,都源於那夜的書讓我提升了眼界,明白了許多道理。姐,有的時候你看似一座山,高高在上的不能攀,但其實只要你肯邁出腳步,它終究會被你踩在足下而征服。祖父再兇,再嚴,再苛責,再冷清,也終究是我們的祖父,有他慈愛一面,而同樣的,祖母看著再好,卻為何那些年,從不掌家?是祖父不給她機會嗎?不,是祖父早明白誰能撐的起家。好姐姐,我能邁步走,是我性格使然,而你也並非要一輩子困守自己,你既然明白我和四嫂當年所做是對的,那就不要再抓著許多不放,讓自己糾結在其中,你明明不願就此誤掉你的年華,為何不肯放了自己呢?”

十四姑娘轉了身:“你走!”

“姐!”

“我承認你說的對,也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但你是你,我是我,你選擇出擊,我選擇犧牲,但只要為著心中固守,也沒什麼不好。”

十四姑娘聞言,嘆息了一聲:“罷了,你一輩子如此,我也不求著你一時能走出這步來,只是,別再生分著我們,你那是把刀一直往我們兩個人的脖子上架!”

“我知道了。”十三姑娘應了聲:“年前我會去四嫂那裡坐坐的。”

“那我走了,倘若你有一天真想放了自己,言語一聲。”十四姑娘說完,轉身就走。

十三姑娘站在院子裡,許久後才轉身看了看空空的月亮門,再邁步去佛堂,卻看到了地上的竹籃,她蹲下去,看到了內裡的東西,眼淚立時就落了下來。

那是一個木偶娃娃,當年她出嫁時和十四姑娘說,自己就是一個木偶娃娃。

她把這木偶娃娃提了起來,看著每個關節處相連的繩結,完全明白妹子的意思:她是提醒我,要想不做木偶娃娃,那就得解開這些個繩結。

……

那一日後,佛堂的香爐前,多了個木偶娃娃。

三個月後,木偶娃娃的繩結被香火燒穿。

四個月後,十三姑娘病倒了。

半年後,趙家發喪,謝家哭喪,那座牌坊上的字,金泥又描了一道。

十八個月後,一封書信寄到了十四姑娘的手裡,她開啟後,是一張信箋,但上面沒有一個字,只畫著一個襁褓裡的娃娃,笑臉盈盈,而娃娃的背後,繩子斷成幾截躺在地上。

十四姑娘看著這章信箋,眼裡閃著淚花,隨即她匆匆裝好信,叫著車馬趕路,回了謝家。

當她和四嫂兩人縮在書房裡共瞧這信箋時,彼此的臉上都是含著淚的笑容。

“她一定過的很幸福,你瞧,娃娃笑的多開心。”十四姑娘輕聲說著。

“是啊,這娃娃是個虎鼻,日後定有出息。”林熙說著抓起信箋丟進了火盆裡,彼此再次相識一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城裡卻忽然鐘聲大作,兩人都是一愣,當鐘聲敲到九下一停,不多時再響起時,她們都明白宮裡發生了什麼。

“你快回去吧!”林熙輕聲言語,十三姑娘立刻離開,而她則直接轉身回到了臥房,當她從箱子裡翻出那封絹書時,她輕嘆了一口氣:“到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