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說好像都有簡介吧?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五年前的事,那大概是——”

“我自以為技高一籌,卻不料落得滿盤皆輸。”

2012年,那是我人生中最焦頭爛額的一年。

當時我正二十出頭,自主創業三年,逐漸有了自己的勢力。但是我太急功近利,想要闖出一番事業來證明自己,與林陶兩家就此割裂,公司不斷做大的同時內部的各種問題層出不窮,堪稱金玉其表敗絮其中。

競爭對手玩得髒,不少都是林陶兩家的世仇,不敢動跟林婉和我的奶奶,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想掐死我這棵剛長起來的小苗,內鬼有一個是一個,産品供應商磨磨蹭蹭打太極想毀約,産品質量也不斷變差,大批職員跳槽人手緊缺,哪怕有cara幫襯資金鏈還是出了問題。

我與陶沛那一群野心勃勃的兒女的摩擦也到達頂峰,這些妄想透過出生走向人生巔峰的酒囊飯袋就像一群蒼蠅,殺傷力不強卻無處不在,每天都嗡嗡嗡擾人清靜。

每天和這堆烏合之眾玩爾虞我詐的商場遊戲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不想被他們搞垮就只能反過來玩死他們。

那年的六月是我最狼狽的時候。

公司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各大勢力都瞅準了這個好時機,爭先恐後的下黑手,唯恐來不及幹掉我。

我前腳被誣陷偷稅漏稅,後腳就被指控做假賬,一天打幾場官司還差點成替罪羊鋃鐺入獄。

屋漏偏逢連夜雨,更不巧的是這種緊張的時候,我接到了cara的電話,說她家的醫院救了一個重傷的病人,好像是我的哥哥。

我接電話時已經快三天沒閤眼了,於是精神恍惚地問她:“哥哥?什麼哥哥?哪個哥哥?我還有哥哥?”

她在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還是說:“你來看看吧。”

可笑的是直到我走到陶陽面前,都沒能想起他是哪個哥哥。更可笑的是,他也沒想起我這個妹妹。

那時他躺在雪白的床單上,無聊地看著窗外發呆,看見我突然闖進病房,愣了足足有半分鐘,才立刻有些戒備地上下打量著我。

他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

我迷迷瞪瞪地反問他:“我為什麼是來抓你回去的?”

他的第二句是:“你是不是林婉的人?”

我說不是。那個時候我對林婉的印象只是一個沒有趁人之危讓我雪上加霜的競爭對手,以及一個生硬的標簽:“我那個十幾年不見氣死了我外公並且一份討厭我的媽。”

他提到林婉,我過度載入導致短暫宕機的腦袋終於有了點印象,越看越覺得他眼熟,有點像我那個同樣十幾年不見的老爸。

他的第三句才是:“你是誰?”

我完全清醒過來,告訴他:“我是你妹妹。”

我看了看他的病歷,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車禍導致的重傷。正當我在考慮要不要給林婉打個電話告訴她她兒子在這,讓她欠我個人情日後好利用一下時,陶陽卻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麼,跟我說:“你別把我交給林婉。”

我忽視他略帶哀求的眼神,將商人的冷漠發揮到極致,毫無感情地問他:“理由呢?”

顯然“因為我是你哥哥”這種理由並不適用於我們之間,他一時啞口無言,我於是丟擲一個更犀利的問題:“幫你有什麼好處?”

我輕慢又冷漠地看著他,覺得他垂眸的那一刻,真是像極了陶沛。我厭惡地把這個名字拆開來回重複幾遍,又想起他那漂亮的皮囊帶來的禍害,頓時被惡心得再次開口的慾望都每沒有了。

我掐了掐山根,退後半步,問他為什麼會出車禍。

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告訴了我。

我想過林婉是個瘋子,但沒想過她能瘋成這樣。

喜歡與厭惡居然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她溺愛陶陽,衣食住行全都不需要動手,吃飯都得她一口一口親自喂,晚上要看著他睡著才會離開,事無巨細,哪怕陶陽已經是個成年人。

她又控制陶陽,不允許他做除了他計劃以外的任何事,不允許他成績變差一點,不允許他交朋友,不允許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待著……稍有不慎就要迎接林婉的辱罵與毒打。大概是陶陽讓她想起了陶沛和她那失敗的婚姻,她人生的汙點,她不能再允許有任何事情失控。

這樣的環境下還能養出陶陽這麼朵天真心善的小白花,也真是個奇跡。

他不知道從哪揹著林婉偷偷認識了一個朋友,請求朋友幫他從林婉那逃出來。結果這朋友幫是幫了,真實目的卻是想借此強上他,陶陽在逃跑的路上就出了車禍。

我當時沒想通他為什麼會對一個才見面的人那麼信任,所有細節都一字不落極為詳細地講給我聽。他剛剛虎口逃生,卻一點沒覺得我這可能是個狼穴。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我答應了他的請求。

我想,他和陶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