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當時我尚且自身難保,又如何管得了他。於是我幹脆把他丟給奶奶,若是林婉那出了什麼事麻煩也找不到我頭上,還能順帶打壓一下陶家。

送陶陽去奶奶家的路上,他跟我講了出逃的計劃,說他準備修養好後立刻出國,到時候誰也找不到他。

那時天氣已經漸涼,路邊開著不知名的小花。枯黃的梧桐葉被掃到街邊,車子一路四平八穩地向夕陽開去,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我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心不在焉地問他出國準備去哪。

車子徐徐停下,陶陽下了車,不由自主地往回走了幾步,回望剛剛擦肩而過的斜陽。他的背影彷彿嵌入西方殘紅的畫中,湮沒在天地昏暉的故事裡。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他好像從漫天雲彩中汲取到很多生命力,張開雙臂,兩袖清風,笑著回頭,聲音幹淨明朗:“去聖彼得堡吧!聽說那裡的雪很美。”

那年他與我同歲,卻依舊像個孩子,有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單純並天真著。

我本意是想把他放奶奶不再管他,陶陽卻不這麼想。

我什麼都不告訴他,他就去找cara。大小姐被美人計誘惑,色字頭上一把刀,一五一十地把底透了個幹幹淨淨。於是沒過幾天,我就在公司樓下撿到了一個吃泡麵的哥哥。他撒潑打滾一下午,軟磨硬泡愣是把我逼得煩不勝煩,答應他讓他在我公司裡待著。

可惜遺傳這玩意總是玄乎的很,時不時地失靈一下。林婉逼他學的他都不會,沒教過他的歪門邪道倒是摸得一清二楚。可以說陶陽從小到大關於學習挨的打都不算白挨,笨的出奇,這敗家玩意連五位數乘五位數都算不明白。

好在我給他的是個閑職,每天打個卡保證安全抵達公司就行。

公司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慢慢恢複生機,我高興得不得了,在股價回漲的那一天興奮得放了公司一天假,準備好好慶祝一下。

可惜我一向運氣都很衰,這次也不例外。

八月十七日,我記得那天。

那是金桂飄香的好時候,我拉cara出去逛街,還得帶著陶陽這個狗皮膏藥。cara試每一件衣服陶陽都說漂亮,把情史比他腿都長的大小姐誇得飄飄欲仙,硬拉著我要再逛五百遍。

這倆加一塊比整個夏季的蟬鳴都要聒噪,偏偏還非要我和他倆一起鬧。我被吵得頭疼,一時後悔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神志不清間,竟沒發現我悄悄潛到我身旁的男人。

來不及反應,我瞥見刺向我的尖刀。

路邊有人驚聲尖叫,我聽見報警的聲音。陶陽與兇手雙雙滾到地上,掀起一片塵土,cara嚇得花容失色,手上卻一點也不含糊,拎起剛買的新包就往男人身上砸。

地上擦出血跡,是陶陽替我擋了那一刀。

我只怔愣一瞬,那男人就已經被制服,刀被踢到很遠,陶陽把他摁在地上反剪住他的手。

我認出了那個男人的臉,笑著對陶陽說:“你得喊他聲弟弟。”

陶陽聽著我這沒良心的話,嘴角一抽,轉頭看向cara。大小姐這會不害怕了,拿出平時坐辦公室的氣勢來,噼裡啪啦在手機上打了一串字,然後懟到男人面前。

“當街行兇,三年起步。”

我淡淡的瞥了眼陶陽流血的手臂,隨口道,“這家夥已經被判五十年了。”<101nove.ara噎了下,“你幹的?”

“吸毒外加敲詐勒索,”我笑道,“他自作自受。”

<101nove.ara留下處理這件事。

“為什麼要替我擋?”醫院裡,我看著疼得齜牙咧嘴的陶陽,笑著問他。

他白了我一眼,沒好氣道,“有什麼好笑的?一路笑個不停,慶幸那刀沒捅你身上吧,疼得不是你。”

“下次不用幫我擋。”我咳了兩聲,正色道。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地拒絕,“我就這麼一個妹妹——你還想有下次?!”

我靠在窗玻璃上盯著鏡子裡那隻裹著紗布的手,微微有些出神。屋外驕陽高照,滿街盡是九裡香,金黃成簇,叫遊人醉於秋風中。

如果有一天他遇到危險,我會不會也像他救我一樣,奮不顧身的去救他?

沒等我想出個一二三,門鈴響起,奶奶來看陶陽了。

老人持著一柄手賬,滿頭白發,臉上盡是歲月的痕跡。美人遲暮,卻威嚴不減。她看向我,眉頭緊皺,十分不悅,儼然是坐慣了上位者的姿態:“你太操之過急了。”

她說的對,我下手太狠、太急,才留下了一點小尾巴沒處理幹淨,讓有心人得了空子下手。可我最煩聽她說教,漫不經心地點了個頭當做回應,她向來不喜歡我這副散漫的模樣,覺得孺子不可教也,幹脆把我趕出病房,獨自與陶陽說話。

曾經的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論我有多優秀都只能等來一個“還行”外加幾句訓斥,陶沛那個混賬卻被她視若珍寶。有人告訴我那是因為親情,自此我便對親情避若蛇蠍。

但這個詞對陶陽好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