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

九月,餘希檸成了實小一年級新生,國慶前學校有文藝彙演,音樂老師想從班上選十位有舞蹈基礎的同學表演《七色光》,餘希檸被成功選上。從那之後,她又短暫愛上了跳舞。

漂亮的仙女裙和羽毛串珠頭飾讓餘希檸喜歡得不得了,每天上學就盼著下課去草坪練習。撕日歷是每天必做的事,因為她比誰都更盼著國慶快點來。

演出結束那天,餘希檸惆悵地坐在單車上,抱著陳慧柔小聲啜泣:“媽媽,那個彈琴的姐姐好厲害,我也想學電子琴。”

陳慧柔咬牙,恨不得把她從車上丟下去。

國慶假期,餘希檸又能去舅舅家玩,飯剛吃完就開始催陳慧柔,餘序洲看不慣妻子老把孩子往陳敬濤家帶,不敢直接說,轉頭問餘希檸。

“希檸,你怎麼只跟梓鈺梓航玩,不想找清越姐姐嗎?”他抓緊漱口,換上外套,“爸爸帶你去大伯家找清越姐姐吧?”

小孩聰明得很,直接拒絕:“我不去。”

餘序洲:“為什麼?”

餘希檸:“清越姐家的玩具不多,還髒兮兮的,不好玩。”

髒是因為餘序南開的電器維修鋪,這幾年生意做的不錯,單接得多,有時候舊電視都得往屋裡堆,孩子都沒什麼玩的地方。

“我哥那兒小朋友多,玩具多,她自然喜歡。要不我把清越也接過去一塊玩?反正也順路。”

陳慧柔提了個看似很不錯的建議,餘序洲卻半點不領情。

“我就不懂你怎麼一有時間就把孩子往你大哥家帶,我們自己帶她出去玩不行嗎?”

“我有我的打算。”陳慧柔推著餘序洲回房間,一邊換衣服,一邊解釋,“希檸是獨生女,沒有親手足可以撐腰依靠,他們這一輩不比我們,孩子少。小時候要是不走得親近些,長大了很容易就疏遠了。”

陳慧柔抬頭看向餘序洲:“你和你的表堂親,現在是不是聯系很少?”

被戳中的餘序洲半天不吭聲。

陳慧柔語氣平平:“我就是希望希檸以後能跟他們這些表堂親些,長大了不會是一個人,有兄弟姐妹互幫互助。我這盤算,有錯嗎?”

餘序洲點點頭:“嗯,沒錯。”

“中午希檸在大佬家吃飯,我要去我媽那,你看你自己是在家吃還是也去我哥家。”

徐曉敏自從生病後就搬出了陳敬濤家,說是要住回原來後街巷的老房子,心裡會舒坦些。她其實就是不想打擾到兒子兒媳現在的生活,這點陳慧柔看得明白。

徐曉敏的病是帕金森,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行動遲緩有時候都不受控制會摔倒、打翻東西。晚上睡也睡不著就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她自己也不能控制。

眼看著周圍人對自己的眼光越來越厭惡,徐曉敏的自尊心也受到了傷害。不論孩子說什麼,她就是堅持要搬走,無奈之下陳敬濤只得重新打掃翻修老房子,又給徐曉敏找了個保姆,可以照顧她飲食起居,晚上起夜上廁所。

“我和你一塊去媽那吧,跟爸說會話也行。”

近兩年陳鎮東的性子暴躁得很,本就是大男子主義,成天要人伺候著,現在伺候他的人生病了,反過來事事要他幫忙。可陳鎮東就是做不來啊,徐曉敏沒怨,他自己反倒先發脾氣,嫌這嫌那。

小輩不在的時候,他動不動就發脾氣,保姆都被嚇走了好幾個,也就是陳慧柔去的時候,他的態度能溫和些,不是因為陳慧柔會哄人,是因為她會幹活。

陳鎮東做不了的,就都等著陳慧柔來。

“行,那換衣服準備出門吧。”

餘希檸不太喜歡去外公外婆家,進去後待了不到十分鐘就跑出來外面玩,總覺得屋子裡有股怪味,不好聞。

她拿了根粉筆在天井處畫圖案,不過癮,又在地上畫了幾個格子,自己在那單腳、雙腳交替著來回跳來跳去。老房子這兒沒有玩伴,餘希檸一個人玩了會就累了。

她坐在天井蓋上,不時抬頭透過窗戶,能看到陳慧柔照顧徐曉敏的畫面。

徐曉敏手抖得厲害,碗都拿不住,陳慧柔接過碗勺慢慢喂她,細聲細語說著什麼,徐曉敏不是輕笑就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