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

徐七被捕的訊息,沒有在宋祈的圈子裡泛起任何漣漪。

警方的行動極為隱秘。

抓捕是在淩晨進行的,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沒有槍聲,沒有驚動鄰裡,只有幾輛沒掛牌的車悄無聲息地將人帶走。所有痕跡都被小心翼翼地抹去,甚至連鄰近的監控影片都在當晚被覆蓋了一層無害的假影像。

警方接管了兩個女大學生,安置在一個偏僻的鄉鎮,所有與她們有關的記錄都被抹去。她們的手機、身份證件以及其他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全數銷毀,甚至連社交平臺的賬號都被清空。

阮雲琛的那份“偽裝報告”起了關鍵作用。

阮雲琛將一份偽造的證據遞交給宋祈——一張徐七“帶著裸照潛逃”的監控截圖。照片模糊,卻足以令人信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徐七“潛逃”的偽造行程單和幾段不太清晰的監控錄影,完美地構建了一個徐七帶人私吞贓款後倉皇出逃的假象。

在警方的掩護下,這些“證據”被巧妙地流傳到宋祈的手下。

宋祈的團隊接收到訊息時,已經是兩天後。

有人提到港口的船票交易記錄;有人提到徐七曾在港口附近出現過;還有人補充說,徐七的電話從抓捕當晚起便再也無法接通——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結論:徐七背叛了宋祈。

宋祈暴怒,卻沒有太多時間深究。

他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再加上最近幾筆關鍵交易臨近,稍有閃失便會讓他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一個不夠忠心的手下,對他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不想活了,就隨他去吧。”這是他最終的答複,語氣冷淡,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不屑。

在阮雲琛的耳機裡,廖致遠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這個騙局,最多能拖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對阮雲琛來說,足夠了。

那天回去的時候,兩個人一路都只有沉默。

阮雲琛走在前頭,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息。阮秋跟在她身後,手裡捏著平板,步伐比她稍慢半步,卻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街道上的燈光映在地面上,拖出兩道交疊的影子。

阮雲琛的肩膀微微向前傾了一點,像是無意識地戒備著什麼。而身後的阮秋則始終保持著那個安全距離,不遠不近,像是某種看不見的默契。

夜風卷過,帶來一絲涼意,還有一縷微不可察的血腥味。阮雲琛的眉頭輕輕動了一下,後背的傷口隱隱作痛,黏膩的血液順著衣衫滲出,貼在面板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街邊的塑膠袋被風揚起,發出一陣窸窣的響動。

阮雲琛沒有回頭,阮秋也沒有開口。沉默像是某種無形的線,將兩人牢牢地綁在一起,卻沒有任何一方試圖掙脫。

阮雲琛的步子稍稍快了些,像是要甩開那陣不適。可身後的影子始終如影隨形,不遠不近,默默地跟著她。

他們的影子穿過一條又一條幽暗的小巷,像兩條平行線,彼此靠近,卻始終沒有交彙。

到了樓下,程一冉正好從上面下來。

她肩上挎著一個包,手裡拿著手機,目光平靜地掃過兩人,沒有絲毫詫異。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就擦肩而過。

阮雲琛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巷子,才抬腳繼續往前。

阮秋站在門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後,他低下頭,走到沙發旁,輕輕坐下,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像是做錯事的學生。

阮雲琛沒看他,徑直走向廚房,從櫥櫃裡取了一個杯子,接了半杯水。水龍頭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回到客廳,將杯子放在茶幾上,卻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那裡,低頭看了一眼被血漬浸透的衣角。

房間裡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老舊的電燈在頭頂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像是忍不住要打破這片壓抑的安靜。窗簾被風輕輕掀起一角,露出外面模糊的街燈光影,又很快垂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