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人的尾氣的味道還在空氣裡殘留,混著秋風裡的灰塵撲進阮雲琛的鼻腔,她微微皺了皺眉。

阮雲琛的身體終於鬆了一點,肩膀不再像一塊繃緊的鐵板。她站在那裡,盯著空蕩蕩的巷口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低下頭,將手悄無聲息地插進了寬大的上衣口袋裡。

她的口袋很深,布料因為長期使用而變得柔軟而帶著點微微的毛邊,口袋底部還殘留著一絲溫熱的濕意。她的指尖在裡面摸索了一下,觸碰到了一塊方形的塑膠板——不大,有點硌手,邊緣尖銳。

……是小型錄影機的磁帶。

那儲存影片用的小型錄影磁帶,手感像極了一塊小的塑膠板磚,但此刻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沉甸甸的觸感。

阮雲琛用指腹輕輕按了一下那張磁帶,確認它安穩地躺在口袋裡。

她的嘴角動了動,想笑,又像是疲憊得沒有力氣去表達任何情緒。她低垂下眼,落在地上的一片枯葉上,葉子被風吹得轉了一圈,又迅速被壓在了腳下的影子裡。

阮雲琛沒有多停留,轉身走向巷子的另一頭。

……很累,很困。

累得有點虛脫,困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的步子沉得像灌了鉛,每邁出一步,都像踩在沒有底的地方。

巷子口的風灌進袖子,刮在她的手腕上,像一隻冰冷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脈搏。風裡有點塵土的味道,幹澀又嗆人,她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卻沒法躲開那股勁兒。

那風從腳邊刮上來,鑽進每一根神經,像一根繃緊的弦,“嗡”地顫著,纏住了她,讓她在距離家樓下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樓梯間半開的鐵門咯吱作響,風把聲音送進她耳朵裡,像是一種催促。

她卻忽地動不了了。

阮雲琛低著頭,目光落在地上,被陽光切割成碎塊的陰影裡。那些光影晃動著,像是要把她的腳往下拽。

樓上有人開窗,窗框磕在牆壁上,“咚”地一聲,打破了她的怔忡。

阮雲琛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抬了一下頭,又很快垂下去。

樓道盡頭那堵牆的斑駁,鄰居們探頭時隱隱約約的目光,程一冉母女倆盯著她的神情——這些片段像晃過的幻燈片,在腦子裡一遍遍回放。

她甚至聽見了想象中的聲音:輕聲的嘀咕,含混的議論,走廊地板上鞋底拖過的沙啞摩擦聲。

背脊上像壓著一塊冰。冷,沉,硬,動不了。

她攥了攥手指,卻發覺連指尖都有些發抖。

腳下的影子像牢籠,陽光的空隙是柵欄。

她僵在那裡,像個被風吹到角落的垃圾袋,沒人看得起,也沒人願意碰一下。

疲累、恐懼、焦躁......那些東西都像是跗骨之蛆,一點點攀上了她的肩膀,在那裡安了家。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吱呀——”

樓道鐵門被推開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像一枚冰冷的釘子,生生嵌進她的腦袋裡。

阮雲琛整個人猛地一抖,肩膀像觸了電似的僵了起來,連指尖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她的頭倏地抬起,視線被那開闔的影子牽引住,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咔”的一聲,幾乎要斷了。

風吹過,樓道裡傳來一陣輕微的回響,那種空蕩蕩的聲音比任何動靜都更令人頭皮發麻。

她盯著那陰影,眼睛酸得像是被鈍刀剮過。

心跳在胸腔裡砸出一種窒息般的沉悶感,整個人被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鐵門還在動,輕微地晃了幾下。光線從縫隙裡灑進來,像一把利刃,刺得她眼睛發疼。

她的目光越過牆角的陰影,順著聲音找過去,卻沒有看見任何熟悉的輪廓。那是一張陌生的臉,模糊的輪廓被光線切割得不完整。

有腳步聲傳來。

很輕,慢慢靠近,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刻意壓低了動靜。